第十一章

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七七和洛安相识也有两月了，两人互相了解的越来越多，七七也知道了许洛安学的是金融，和朋友们合作了一个小公司，独生子，家里父母都在国外，洛安说自己是母胎单身让七七有些意外，他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很有一套，不怎么像是没谈过恋爱的样子，但是也没深究，毕竟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且两人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呢。

七七近来有些惆怅，一是自己和许洛安相处的越来越好，感觉万事俱备但是只差临门一脚，但是许洛安没有先提出来，自己先说又有些不矜持。二是林知白不知道怎么拿到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一开始添加了自己的微信自己没有同意，没成想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问七七为什么不通过，七七支吾了两句也只能添加了好友，原本想着就放着不理他，他却隔三差五的早安晚安的问候，回消息吧他老是说以前，以前的事七七觉得不高兴也不想再提，不回消息吧，又显得有些刻意，连着借加班的借口拒绝了林知白好几次吃饭的邀约，偏偏他像是不懂一样，总是说着下一次。

今日休息，百年难得有空的何慕妍打着夏装上市的旗号逮着七七逛商场，小懒鬼鹿七七走动两步就哼哼着要坐下，正好何慕妍瞅上一家店里新上的裙子，趁她去试穿的功夫七七赶紧往店里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一靠，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感觉废掉的腰都得到了拯救。“你是真的像个小猫一样”是很有磁性的女中音，司修坐在对面沙发上，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翘着二郎腿，有些的浪荡子模样。突然的调侃让七七略微不好意思，坐直了些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司修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试衣镜面前，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孩子在试衣服“我妹妹，司言”两人还有些不尴不尬的，何慕妍换上新衣服走过来，她个高腿长，吊带的长裙露出了线条流畅的锁骨，小狗腿鹿七七大加赞赏，导购走过来表示何小姐身材特别好可以试试她们家的新到的其它款，何小姐看着摆出来的一整排新衣服两眼放光，正好另一名导购带着司小姐过来，两个漂亮小姐姐一见如故，愉快的接着试衣服去了，留下七七和司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等到两位“yan”小姐在柜台结账拎着大包小包的时候，之前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年轻人已经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了，七七和司修都是有些外冷内热的性子，两个人尴尬着突然找到了共同话题，作为共同话题的许洛安同志则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下午喷嚏。

四个人慢慢走出商场，司修边走还在和七七说着许洛安小时候的趣事，惹得七七笑个不停，司修本就长得雌雄不辨，又瘦削帅气，路过的行人少不得要看上两眼。走到门口的时候七七忽然被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叫住。“七七？”叫住七七的是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人，依然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且一脸无辜的样子，七七有些楞，有些快忘记的回忆像风一样呼呼的往脑袋里钻。

“七七，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你相信我七七！我真的没有和别人说”

“鹿七七，你凭什么能和秦裳争？你也配喜欢林知白？” “把门锁上，就是要冻一冻她鹿七七才会清醒”

那些涂在自己课桌上的颜料，被撕坏的小说，同学的挑衅和嘲笑，还有寒冬腊月里穿着薄毛衣被锁在学校水房里的记忆呼涌而来。

少年人成长的第一站，就是清楚的认知到贫富差距，它是看不见的分界线，越不过的鸿沟，它演变成鹿七七下雨天因骑单车上学而被泥点沾湿的裤脚，布满泥浆的鞋面，它让鹿七七羞于走进教室，不敢大声的和同学交谈，变得敏感又自卑，而秦裳是鹿七七的救赎，她像耀眼的小天使一样走到鹿七七身边，她会在放学后等鹿七七做完值日一起回家，她会说鹿七七藏在厚重刘海下的眼睛其实很大很漂亮，她会在鹿七七在校门口等她等到快失望的时候跑回来对鹿七七说“七七，我没有丢下你哦”，鹿七七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和秦裳友情的持久度，但是世事无常，像所有狗血小说里的情节一样，鹿七七的情窦初开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秦裳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子，秦裳皮肤白皙，有一头自然栗色的长发，性格温柔又声音甜美，班上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简直集齐了青春文学里女主角的全部要素，七七曾经很幸运灰头土脸的自己有这么一个耀眼的朋友，假如七七没有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对林知白心动，这个幸运应该会一直存在。秦裳害羞的捂着脸说自己喜欢林知白，让七七帮帮她，她红着脸娇羞可爱：“七七，林知白好优秀呀，长得好看学习又好，性格也很好，我觉得我有些喜欢他”，七七的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自己最好最珍惜的朋友却和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人，七七想起秦裳对她的好，默默的把自己的心意压了下去，秦裳笑的嘴角弯弯的问七七觉得林知白怎么样，鹿七七握紧了手里的笔，声音平淡：“一般吧，你喜欢就好。”

“那七七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呀？”

“不知道，反正不是林知白这种的”

少女心事不能言，能说出口的，只能是否认。鹿七七以为只要自己隐藏好，说出否认的话便能保友情无虞，但是世间事多变故，不知是谁开始传出林知白不喜欢秦裳，喜欢的是鹿七七，并且要和鹿七七表白，鹿七七懵头懵脑的被推向了风口浪尖，没有林知白的表白，只有林知白的冷淡疏离，和班上的秦裳“朋友们”的质问，嘲笑，刁难和谩骂，而秦裳，在别人问起她的事实原委的时候没有为鹿七七解释一句，只是漂亮的脸蛋沾满泪痕，于是又传出了鹿七七下贱，介入好朋友的恋情，不要脸等话。后来的事情用今天的话来说应该被称之为校园霸凌，十几岁的孩子不觉得自己做错，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维护了自己认为的正义，成绩好又挺拔出挑的林知白和漂亮可爱好人缘的秦裳就像小说里的王子公主，王子和公主才应该在一起，跳梁小丑鹿七七她怎么配，秦裳把她当朋友，对她这么好她怎么有脸好意思和秦裳抢林知白！于是作为语文课代表的七七在督促同学背书交作业的时候会莫名的被说多管闲事，拿着鸡毛当令箭，人家有手段，语文老师喜欢她之类的话，上完体育课回教室趴桌上休息，被课桌颜色相近的颜料糊了满衣袖，课间看自己喜欢的小说会有同学过来抽走她手里的书，带着书里的内容问她今天又准备给哪个帅哥写交换日记，笑完过后假装不小心的撕坏了书，只说一句轻飘飘的不好意思，她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窃窃私语和笑声，一起做值日的同学总是理直气壮的把任务丢给她然后和同学笑着走掉，有时候徐朗看不过去会帮她说几句话，那些同学不敢惹徐朗，但是鹿七七有本事，不止喜欢林知白，还勾引徐朗之类的流言又开始甚嚣尘上，七七愈发沉默，能说什么呢？秦裳哭红了眼的道着歉，说她没有说七七介入她的恋爱，是别人乱传的，那七七被针对的一切又是因何而起，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为什么别人问你的时候你只会哭，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那错的是你？是伯仁？还是“正义感爆棚”的其他同学？

让七七爆发是在高三上半学期的冬天，寒假将至，做完最后一次值日学校就开始安排期末考试，七七扫完地有点热，把棉衣外套脱下来放在教室，拎着两把拖布去水房冲洗，水流得哗哗响掩盖了门锁上的细微声音，等到七七冲洗完拖布才发现水房的门关上了，伸手去拉，门纹丝不动，只有外面的老式门锁因为拉扯发出的清脆响声在回应着，起初七七以为是有人不小心关上的，喊了好几声有没有人以后外面有了些轻微的笑声，七七叹了口气，放开拉门的手没再问了，她大概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外面的笑声越来愈放肆，其间参杂着几句辱骂，七七沉默着等了十几分钟，外面的人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只等到一句砸痛耳膜的话“把门锁死！，就是要冻一冻她鹿七七才会清醒！”，“她不是喜欢看小说吗？那就看看有没有小说里的男主角会来救她！”她们笑闹着离开了，而鹿七七在接近零度的冬天里穿着毛衣衬衫被锁在阴暗又潮湿的水房里。

最后是徐朗打扫完清洁区的路上遇到了做值日的其他同学，她们说鹿七七发好心要一个人打扫，徐朗拧着眉头回教室发现七七不在，走到水房的时候遇上七班的同学来打扫水房，打开门才发现冻的瑟瑟发抖嘴唇青紫的七七，徐朗脱下自己大棉服罩住了七七，等她缓和了一会儿后陪着她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没人知道七七和班主任说了什么，只是下一学期再开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撤掉了七七的语文课代表，班主任换掉了七七的位置，把她和开朗又话唠的乔黎安排成同桌，七七也不再和秦裳还有其他同学说话，变得沉默寡言，班主任看在眼里，叮嘱乔黎多关注七七，有空时便把七七叫到办公室说话开解，幸而已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七七在长久的沉默里迎来了高考 ，填了最远的学校，切断了联系。

此时的秦裳还是和以前一样白皙漂亮，栗色的长发烫了羊毛卷儿，看起来和小说里的公主一样 ，清纯又妩媚 ，她言笑晏晏的和七七挥着手 “ 七七，真的是你，我看了好半天了 ，有些不敢认呢 ” 又指了指旁边的司修 “ 你……男朋友吗？ ”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疑惑司修的性别，转而又笑起来“你们看起来好合适呀！ ” 七七脸色有些苍白 ，不自觉的伸手抓住了司修的手臂 “ 好…好久不见” 司修是谁 ，人精一个，凭着察言观色的能力敏锐的感觉到了七七的不对劲 ，从善如流的牵起了七七的手，也不说话，只是把自己是七七男朋友这个姿态做了个十足 ，秦裳犹在那里高兴，仿若当年的事她全然忘记“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七七 ，在这里见到你好开心呀 ” 七七强撑着露了个笑，一旁的何慕妍知道所有事情，她走过来对着秦裳温柔的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天差地别“ 我们并不是很开心见到你 ，再见！” 言罢拉着七七和司修司言一起走了，留下秦裳在原地笑容有些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