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这是第四年。
可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四年,游荡在天涯海角,不知何去,不知何从。暮色将至,穿梭在闹市人海中,看阑珊灯火,听悲欢离合。
偶尔路过酒肆,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人群来往,好生热闹。只可惜,没有人能看得见我……
“小二,来壶天子笑!”一个白衣少年吸引住我的目光。
天子笑?好香,似曾相识的味道,想来我生前应该是很爱喝酒吧。正想着,猛然不经意间对上那少年清澈的眸子。
他……在冲我笑?是吗……可为什么……
“魏婴……”
无比熟悉的两个字从身后传来。
谁……是魏婴?我认识他吗?可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那么熟悉,为什么心里会隐隐作痛……
“蓝湛,你来了正好,喝一杯吗?”那少年的目光透过我,终落在蓝湛身上,随即灿灿一笑。
我不觉转头看去。
那被唤做“蓝湛”的,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素衣若雪,束着抹额,身后的飘带随风轻扬,面庞白皙,纤尘不染。
“夜猎途中,禁酒。”蓝湛面无波澜,神情严肃道。
风起,檀香萦绕。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瞬间无数个春冬已逝。不知何时,不知何年,我飘到一个山水如画的地方。
这是……哪里?竟有三千多条家训?谁家这么……
云深不知处?
我默默看着刻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石壁:“真是大煞风景!”
不知不觉,顺着流水来到一片竹林,我隐约听到了琴声。
有人弹琴?
琴声凄婉,肝肠寸断。
忽然,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得向某处飞去。琴声越来越近了,我睁开眼睛,发现那抚琴者是个白衣人。
白衣人面容白净,衣冠整洁,清冷的目光平静似水,发丝如墨,只是……他眼中的那缕星辰早已落下……
“披麻戴孝。”我心中暗道。
可当我看清那人眼睛时,却愣住了。
“蓝湛?”不知为何,我心中一颤,“怎么会是他……”
琴声戛然而止。白衣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唇,声音嘶哑:“魏婴……是你吗?”
谁?魏婴?
恍惚间我记起了一张笑脸,心中又将“魏婴”这两个字重复一遍。
他……怎么了?他死了?
“是……你吗?”白衣人深深吸了口气再次问道,声音不住的颤抖。
“我?”我疑惑,不禁轻轻碰了下琴弦。
“真的是你?魏婴……回来吧……”白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如果……如果是你,再动一下琴弦,好吗?”
我们……可认识?我到底是谁?
鬼使神差的,我没有再动。
那人的神色黯淡下来,眼睛里溢满了悲伤,没有一丝光彩,像一潭死水,终又平静如初。
你是谁?
为什么看到你我会难过?
“不是……”白衣人缓缓闭上双眼,自言自语道:“你到底在哪里?”
“我……”
莫名的疼痛再次涌上心头,铺天盖地。压抑了很久的悲伤如洪水般将我吞噬,来不及挣扎,便陷入了黑暗。往事刺痛了那些掩藏在心底最深处,自认为早已结痂的伤口,使它们重新开裂。
有光。
蒙胧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时,那夜。
夜静,月色正浓。少年提着两坛天子笑,翻过墙头,身形微微一滞,笑道:“天子笑,分你一坛,就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云深不知处,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