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测试

洛小熠挑了挑眉，这个回答确实有些让他出乎意料。天画的成绩他是知道的，班里偏下等的成绩是在称不上好，而能让她说一句“挺差的”，那该是有多差。

     他忍不住回头看着那人远去的方向，后者只是紧紧攥着书包肩带，低着头闷不吭声地消失在教学楼门口进了走廊，从洛小熠现在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那一闪而过的蓝色发尾。

     马上就要升高三，时间肉眼可见地变得紧迫，基本上所有的音体美劳都被正课占了。当班主任罗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来时，学生们都是倒抽一口凉气，心里一个个叫苦不迭。

     罗老师眉头紧皱，放下卷子用黑板擦敲了敲讲台，他虽然是十班的班主任，但同时也教五班的数学，同样是一锅炖出来的，两个班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大。

    "昨天咱两个班做了一样的测试卷，但是前几名的分值相差了二十几分，今天我找你们体育老师要了课，给大家把易错点和重点题型讲一下。

     十班的成绩其实挺稳定的。年级前三十的永远只有那几个人，吊车尾的也永远只有那几个人，中间那一大把人的排名偶尔会浮动一下，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十班成绩赶不上五班，加上昨天的事情太多，罗老师只挑了成绩好的几个批改，剩下的安排课代表发了下去，并且在大屏幕上调出了试题答案，让同桌之间互相批改。

     他安排好后习惯性地环视教室一圈，目光落在后面几个空位上时皱了皱眉，“今天又是谁没来？”

     沙曼作为班长负责查名和点到，闻言有些犹豫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罗老师，今天是闫宇，吴德，闻天没来，还有........还有凯风。”

     前面那几个就算了，已经是旷课迟到的典型，但怎么凯风也没来。罗老师拧了拧眉，正欲说些什么，教室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报告。”

     罗老师顺着看过去，看见是凯风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点头示意他进教室，语气放缓了不少，“怎么迟到了？”

    凯风原本低垂着眼，听到问话抬起头，扫了一眼闫宇空荡荡的座位，唇抿了抿，”今天出门晚了。“

     罗老师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让凯风回位置上坐好，眉头皱的更紧。他是高二分科之后才接手这个班，对于班上的事情还算了解，也对于班里的霸凌有所耳闻。分科后十班的原班人马没有很大的变动，一些事情也没有因此而休止。他作为老师虽然找过闫宇谈过几次话，但是都没有什么用处，后来家长还找上门来让他做好自己的教学工作得了。加上平时的事情多，即使是班主任也不可能事事都考虑那么周全，渐渐他也就把一些事情靠边放了。

     凯风坐回位置，桌子上放着昨天的测试卷，除了答题的笔迹外，并没有任何批改的痕迹。

     同桌子宇把自己的卷子往他的方向轻轻推了推，"罗老师没改，让我们互相批阅。"

     子宇平时话不多，总是低着头自己做题，在班里是前几名的学生，因此即使他温温柔柔不争不抢的性格同样让闫宇那群人想欺负，但却不敢下手，只敢在背后腹诽罢了。他们交换了卷子，罗老师已经把答案投好了，只是摄像头的角度不对，还在调整。

     凯风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红笔，把子宇的卷子粗略扫视了一遍。不愧是从没跌出过年级前三十的学生，单选填空一个没错，多选只有最后一道没选全，大题也只有压轴题的后两问没答上来，已经能预料到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分数。

     凯风把几处需要改正的地方标出来，在试卷的左上角批了一个分数，然后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往桌子上一放，趴着睡觉。昨天发生了太多事导致几乎一夜无眠，刚刚又跑得太快耗费体力，需要好好补一下觉。

    罗老师终于调好了投屏，开始讲解易错点，子宇不经意间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凯风居然上课睡觉，不由得吃了一惊。

    凯风之前的成绩虽然一般，但是是个很规矩的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上课睡觉这种事跟他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

    两个人虽然平时是同桌，但都是安静内敛的性子，又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分到同桌近一年以来关系一直平平无奇。子宇见状也没有提醒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卷子拿了回来，打算等下自己改。结果惊讶地发现已经被批阅过了，满分一百五的卷子，上面打了一百三十分。

    按理说这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而子宇却有些皱眉，这套卷子不算难，自己应该就只有多选和最后一道大题不确定，而大题怎么也会有步骤分，怎么会除去必扣分后还有十几分的扣分。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趴着的凯风，有些疑惑自己的同桌是不是没按标准扣分点来直接凭感觉改的。子宇拿着红笔，对照大屏上的得分点自己认真改了一遍，然而重改了两次，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确实该扣那十几分。

    凯风已经睡着了，他的座位是角落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地方，以至于如此明目张胆的上课睡觉罗老师也发现不了。阳光从窗外斜斜地洒下来，墨蓝色的发色镀上了一层金边，隐隐能看见跳动的尘埃。

    看着手里字体工整卷面干净的卷子，子宇第一次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他用红笔一个个对过去，除了压轴题最后一问的步骤与标准答案不一样让他不确定是否给满分外，别的地方居然没有一处错误。

    这和平时凯风的测试情况可天差地别啊。

    子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好，但是除了凯风是抄的外，他想不出其他合适的理由能解释平时成绩毫不突出甚至有时会吊车尾的人测试会接近满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戳了戳凯风的手臂把他弄醒了，"凯风，凯风，醒醒，别睡了。”

     凯风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也睡不着，刚刚也只是在闭目养神，被冷不丁戳了几下抬起头来，看向子宇，明明是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但是那双好看的眼睛就是让人发寒。

     凯风淡淡道：“怎么了？”

     两人视线交接，子宇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思考了一会，只是轻轻地回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次测验做得很不错。”无凭无据的，他不能用自己的猜测去对凯风的事情评头论足，所以原本的那句“你是不是在哪里弄到正确答案了，抄也不要这么明显，肯定会被老师看出来的”话硬是被他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还没步入社会的学生，悬在头顶上最利的刀就是考试与成绩。毕竟快升高三都在努力，而且这次卷子谈不上有多难，一个高分也不算是个什么一惊一乍的事情。并且像子宇这种早熟稳重的孩子，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打响下课铃后，罗老师把卷子收了上去，坐在讲台上一张张翻阅着。他并不急着走，因为下节课还是数学。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要么有还没吃早饭的急着去买点东西填肚子，要么去接水上厕所。

      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被几个小太妹堵在了走廊角落里，随后被拽着头发去了厕所。她桌上的笔袋被人打翻，书本也被划烂，桌洞里又被塞了垃圾，没来得及盖好的水杯也被夺走，灌了半瓶涮拖把的脏水。

  凯风静静地注视着，一系列画面倒映进蓝色的瞳孔。其他人也有不少看见的，但都无一不是扫了一眼后就匆匆避开就是忙自己的事，只是像看了一场悲惨却并不感人的电影，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小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圆滚滚的身躯停在窗台上，有些茫然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

  凯风偏头看向它，嘴角微微抽动，“我也很想知道。”

  他也很想知道。

  罗老师正在翻卷子，十班的情况一如既往地不乐观，他的眉头一点点拧起来，久久都不舒展。后面匆匆翻过，却又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目光，又向前翻了几张，抽出来了一张没有打分的卷子。

  这张卷子字迹工整漂亮，基本没有任何涂改痕迹，完完全全是老师最喜欢看见的那类。再一看作答情况，所有客观题一道不错，最后一道题的解法比标答还要通俗易懂，步骤也完全没问题，堪称完美。

  罗老师的眉头终于舒展，可看向信息栏时又微微皱起。

  高二十班，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