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一身的伤,精神状态也不大好,我不同意今天审问她。”沈星烛干脆利落的拒绝了秦朗的提议。
电话这头的秦朗借着昏暗的光线,从床头柜里摸出了半包烟和一只塑料打火机,才解释道:“第一,这不是审问,真的只是例行询问。第二,你知道,聂莫黎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如果能问出什么,那一定会给我们停滞很久的调查带来实质性的进展。”
沈星烛沉默了很久,秦朗“啧”了一声,“这么在意,你丫不会真喜欢她吧?”
“真没有,”沈星烛无奈,“你发的资料我都看完了……但这和聂莫黎有什么关系?”
秦朗边往嘴里塞了一根烟,边含糊不清的说:“可以确定的是,聂莫黎的行动完全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但她做出这些事,恐怕已经引起幕后的注意了。”
“我问你,是谁把她从十三号带出来的?你吗?”
“……不是。”
“那你问她是从哪出来的吗?”
“……没问。”
秦朗按下了打火机,看着那束窜出的火苗,凑近点燃了烟。
“还有谁,会出于什么目的,大费周章的将她从病院里救出来,还好心放她走?”
沈星烛语气平静,“有人要利用她监视我们。”
“还有更坏的可能,我就不跟你说了。她答应跟你回诊所了吗?”
“没有。”沈星烛看了一眼手表,“上午我打算先送她去看看她养母,如果她不想在那住,我再和她说。你下午去诊所等着吧,地址你知道。”
秦朗“哦”了一声,两指夹着烟送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
正吐着气,却听到那边抛出了一个问题,“秦朗,你觉得,你自己算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吗?”
这个问题让秦朗愣了好一会儿,而沈星烛也颇为耐心的等她的回答。
“……想要结案,当然得用唯物思想。但我做了这么多年警察,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案子也没少见了。”秦朗顿了顿,“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那些理应被裁决的人,在生前就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我也相信天地之间自有一套最为公平的法则,每个人都会被审判,得到最公正的裁决。”
“因为现在的法律是必要却也漏洞百出的,所以你宁愿这么想。”沈星烛淡淡的说道。
秦朗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算是吧。”
电话里又是一片寂静。沈星烛撂下一句“再说”便挂了电话。估计是聂莫黎出来了。秦朗关掉手机,眯着眼又吐出一个烟圈。
这支烟却再没有机会被她送到唇边,掉落的烟灰将床单烫出了一个小小的洞。
——
“一会儿我那个在警局的朋友也会来诊所,”沈星烛右手搭在挂挡杆上,左手握着方向盘,姿态随意,可语气却是小心翼翼,字斟句酌,“放心,只是询问你一些问题。你今天要是不想见她,我帮你拦下来,改天再说。”
聂莫黎在后面一言不发。沈星烛现在也不方便抬头从后视镜观察她,只能闭嘴。
感觉要过了一个世纪,她才听到聂莫黎低声说了一句不用。
从汤婆婆那回来之后聂莫黎就有点奇怪,整个人的气质更加阴郁。沈星烛作为心理分析师,对人的气场变化是相当敏感的,她猜到是因为什么,也知道这事只能聂莫黎自己慢慢化解。
聂莫黎闭目养神,但她现在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婆婆对于她能够平安回来自然是欣喜,同时也止不住担心她还要去做害人的勾当。聂莫黎再三保证绝不会再碰这种事,随后解释自己为了方便工作准备出去住,需要拿回一些必备证件。
本应该是挺温馨的,就是聂莫黎也难得感到一丝温暖,直到她看到一只从沙发底下钻出来,惬意的抻着腰身的白猫。
聂莫黎当时没有表露出来什么,甚至还能笑着和汤婆婆告别。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从心底一点点变得冰凉,夹杂着一点失落。
当时申墨卿将用来放置鸳鸯簪的托架摆在古镜前,她一直在另一个空间听着这边的动静。她听到申二爷爷试图劝阻申墨卿放弃招魂,听到他气急败坏的指责汤婆婆,也听到了汤婆婆后悔没有教好她,在极度的失望下说出的那句“养人不如养只猫”
所以,应该是又一次被放弃了。
聂莫黎自是清楚做了这些事会落下这样一个众叛亲离的结果,只是也发现她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在乎,无所谓。
车内忽然响起一首钢琴曲。
安静的曲调很好的舒缓了聂莫黎阴沉迷离的心绪,她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想到了什么,嘴角隐秘的翘了翘。
沈星烛的关心不似旁人如同救火般的劈头盖脸,更像是润物细无声的小雨,轻柔却落到实处。
困意上头,在舒缓的钢琴声中,聂莫黎真的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