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在焦头烂额中迎来了新春,新春的欢乐是属于别人的,他明明置身于万家欢乐,欢声笑语中,却觉得只剩这幅皮囊在假意曲迎,心却孤零零在苦水中泡着。
璟陪着奶奶家人吃完年夜饭,回到房间关上了门,那表面的热闹被隔绝在外,心内的苦涩一波一波袭来,像一只饿狼,好似要把他吞噬个干净。
璟走到床边愣了一会,听到轻敲窗户的声音,声音很小但却霎时如一块巨石般,一层激起千层浪,璟心内一惊,起身走到窗户边,心跳的厉害,想要开窗,手却悬在空中,心乱如麻!
只听窗外敲击声紧密起来,好似催命鼓一般敲的人心烦。正犹豫间,外边稀稀松松听到了人脚步的声音,是宅院里巡逻的侍卫。
璟不敢再等,立即将窗户打开,一道身影嗖的一下从窗外跳了进来。 一把抱住了璟的腰,紧紧搂在了怀中。
这时宅外的侍卫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走了过来,一看是族长的卧室,便在外恭敬请示道:“族长,刚刚这里好像有动静。您没有听到什么异常?”
璟顿了顿沉声道:”没有,你们去吧。“
侍从得令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室内越来越静,这是他们自得知玱玹不得不娶妻后第一次单独相处。而更绝望的是,命运的齿轮竟然如此残酷,接下来璟也不得不和小夭订婚。
空气一点点凝固,无可奈何从绝境的四面八方渗出,就像嘶嘶吐信的毒蛇缠上他们心头,凝聚成两人眼底不曾被任何人看出的哀伤。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区区几秒,璟低声道:“玱玹,放开。”
玱玹手上的力气反而更大,将人抱的的更紧了,声音嘶哑道:“我不放。”
随即轻轻靠在璟的肩膀上,贴着璟的耳廓低声道:“你的信我看了,你绝不能和小夭订婚。”
小夭是他在世上最疼爱的妹妹,他已经爱上了璟,怎么可能让璟娶小夭,绝对不行。
“那你有什么办法?长老就是抓住了这个时机,按照跟谭氏约定,年后就公布喜讯,现在德岩早已怀疑你在暗中拥军,已在伺机而动,公布你和谭氏婚约就相当于打响了这场夺嫡的号角。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我们……已无路可退……”
璟竭力按捺住胸腔抽搐,吸了口气,故作轻松道:“而且……你我应该早就清楚,今日不是谭氏,也会有赤水氏,西陵氏,这是早晚的事情。”
就像璟所说,这些他们二人早就清楚,只是这裂缝一直隐隐在心里,只是你不说我不说,把它隐藏在这外表华丽的新衣里,大家相安无事,而今日璟撕开了这华丽的新衣,露出了里面溃烂的内里,竟听的人心惊。
璟低了低头,浓密的睫毛在黑暗中投出一片阴影,吸了口气好似下定了决心一样道:“玱玹,我们……算了吧……以后,事成,放我走吧。”
涂山璟刚和玱玹在一起也没有看好二人,他觉得玱玹也就是一时兴起,并不会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等到他登上皇位,大荒统一,璟也该退出了。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推进的,但谁知心是不按照计划走的。
玱玹没有说话,只是舔吻上了璟如凝玉般的耳垂。
璟身子颤了颤,他耳朵敏感,被舔咬得喘息一滞,眼角的绯红浮起来。声音暗哑道:“别……玱玹……你别……”
玱玹俊美的面孔紧绷,唇角抿出异常锋利的弧度,几乎紧贴在他耳边,一字字从牙缝中轻轻迸出来:“不可以,我不放。”
璟突然回转身,定定看着玱玹,冬季清冷的月光中他面孔泛出冷峻的白,但眉眼极黑,这样看着人的时候,有种肃静和不动声色的气韵。狐狸眼睛中的悲伤如墨水一般蔓延开来,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泪花,像一柄柄小剑,刺的玱玹心痛。

璟颤声低问道:“玱玹,你都要成亲了,而我也要和小夭订婚,你还想要我们维持这样的关系?”
玱玹黝黑的眼睛看着璟,道:“你和小夭是被形势所逼,有订婚自然有退婚。而且刚刚你说了事成后,才放你离开的。”
“你?……玱玹……”
没等璟说完,玱玹眼中的哀伤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至,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他颤声道:“璟,你别离开我!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欢那个女人。……别离开我……”
玱玹哀伤耷拉着脑袋,继续道:“我知道,我很自私,我放不开你,现在也不能给你想要的。我……确实混蛋……”
璟看着眼前悲伤的玱玹,他的心在翻腾,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从礼上讲,他们二人的关系君子所不齿,但从感情上讲,他也无法割舍……他……又该怎么办?
新年的烟花爆竹仿佛要将整座城市都点亮。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朵,美丽而绚烂。孩子们欢笑着跑来跑去,手中拿着点燃的爆竹,不时地点燃一颗颗,发出欢快的笑声。
而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二人相视而立,脸上都挂着泪珠,泪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他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彼此内心深处的情感。
“玱玹……”璟的声音颤抖着,“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玱玹听后,心中一阵刺痛。他伸出手,紧紧的抱住璟,仿佛要把他揉碎成身体的一部分般。
玱玹的声音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玱玹知道,当他走上这皇权之路,他就不能在肆意妄为,让他放弃?但耗费多年心血,无数人追随于他,他如何放弃?
璟闭了闭眼回抱了他,无可奈何的轻声道:“玱玹,答应我,等你登上王位后,就放我离开。嗯?”
玱玹静默了许久,久到璟以为他不会答应,想要此刻抽身离开时,玱玹暗哑着声音道:“好。”
二人就这么抱了一会,玱玹轻轻摩擦着璟如绸缎般丝滑的头发,温柔说道:“璟!新年快乐!”
璟哭的嗓子都哑掉了,声音哽咽道:“新年快乐!”
玱玹放开璟,看着璟脸上未干的泪痕,一把用手抹了,勉强笑道:“哭成了大花猫!”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簪子,道:“送你的。”
璟接过簪子,上面镶嵌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灵动而不失庄重。璟轻轻转动着簪子,那精致的工艺和细腻的雕刻让他不禁感叹匠人的巧思和匠心。
玱玹又道:“我亲手做的。”
璟猛的抬头看他道:“你还会这个?”
“嗯,我师傅年轻的时候学过打铁,我和他把这个也学了。”玱玹轻轻把这精致的簪子插进了璟细密的发中,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处理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玱玹轻声嘱咐道:“不要摘下来。”他的手指轻轻地在璟的发间游走,每一次触碰都充满了爱意和温柔。
玱玹轻轻吻了吻璟的额头,潮热的气息顺着璟挺直的鼻梁缓缓流淌,直至唇前。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仿佛能尝到那湿润的味道。
他们挣扎在这苦海之中,越是痛苦,越是想要挨着彼此,这让人上了瘾,好似这样能舒缓疼痛,暂时忘却尘间的不快。但快乐达到了顶峰,渐渐平息,结束后留下的却是狼藉的空白与不能填满的痛苦,还有一种对于自己的憎恶。
过了除夕,涂山璟便即刻前往神农山,和小夭如谈生意般,请求小夭和自己订婚,助玱玹夺王位,并再三强调玱玹登上王位后,二人可解除婚约,这只是权宜之计。
哥哥在小夭心中的地位如此重要,现在又是关键时刻,小夭自然可以放弃一切帮哥哥去得到他想要的,自是不推辞。而且她也本就心悦于璟,这不是两全其美?
而高辛王本就看好璟,自然同意让女儿和她订婚,涂山氏就是这场婚约的推动者更不用说,订婚事宜,顺利的在两天内便迅速的定了下来。
大年初七,新的一年刚刚开始,一个爆炸性的信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席卷了整个大荒。玱玹向曋氏提亲,正式标志着中原六大氏族和玱玹结盟。涂山氏和高辛玖瑶订婚,标志着中原四大世家和玱玹结盟。
没过多久玱玹就举行了婚礼,而婚礼上四大世家六大氏族的出席,更进一步也向整个大荒表明支持玱玹的决心。
婚礼上,玱玹身着一件华丽的红色礼服,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彰显出他尊贵的身份。
眼角眉梢上看着都是笑意,喝酒像是不要命的狂喝,人们都以为他是太高兴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能拼命喝酒,才能借着醉酒在这婚礼上面对他。
玱玹喝了很多酒,敬到璟这桌时,已醉的要人搀扶着了。
玱玹脸颊坨红,醉醺醺笑道:“都是兄弟,不必多言了!干了!”说完竟然连干三大碗!
璟看起来也很高兴,微笑颔首,没说什么,也回敬了三大碗!
丰隆笑道:“哎,玱玹你别太高兴了,喝这么多。也确是你是双喜临门啊,自己娶妻,小夭又觅得良婿……”
丰隆越说声音越小,他看到玱玹从刚刚的兴高采烈,到脸色变得异常阴沉。
玱玹整个婚礼一直都在忍,但听到丰隆的什么双喜临门,他最后一根弦即将崩塌,爆裂的情绪控制不住,即将冲破那隐忍压抑的囚笼。
璟感受到了玱玹那喷薄欲出的暴怒,连忙又倒满一杯酒,一双眸子好似会说话,告诫玱玹千万不要冲动,温声道:“丰隆说的是,来,玱玹,我在回敬你三杯,好不好?”
玱玹看着璟那双如泉水般眼波流转的眸子,不知道有什么魔力,瞬间将玱玹所有的愤恨,焦躁驱散,一颗心被熨的妥帖舒服。
玱玹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只看着璟那双眸子,低声道:“好。”二人又干了三杯酒。
一派繁华隆重的婚礼,玱玹”高兴“的直接断片了,被人扛着回了洞房。
淑慧看到人都醉成了烂泥,什么交杯酒这些仪式自是免了,忙把人直接扶上了床。新婚的红烛熄灭,身侧女子呼吸慢慢均匀已是沉睡,玱玹倏地睁开了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他没有醉,或者说他不敢醉,如若醉了失去理智,说了不该说的,又该怎么办?一股巨大的悲伤淹没了他,他想呐喊,想尖叫,
他现在连醉的权利都没了,一个心中装着秘密的人,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爱人……是不能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