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冬以来,大齐便陷入了一片绵延不绝的银白之中,雪花纷飞,寒风如啸,天地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凄清。每一片飘落的雪花似乎都在低语,倾诉着那份无尽的寂寞。这样的景象与高原颇为相似,对于江南而言,她格外钟爱这冬日的雪景。因为在这样的时刻,她能感受到一丝难得的自由,那些沉重的仇恨与过往,也仿佛随着飞舞的雪花暂时消散在了凛冽的空气中。
“扣扣,扣”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江南暂且想不起会有谁会来拜访自己。
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江南的脸色蓦然一变。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令她刻骨铭心的面容,心头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江南虞、虞小姐万安!
虞美人那小巧的脸庞被寒风吹得泛起了红晕,她神采奕奕地立于门外,手中紧握着一只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笼子。厚重的狐皮大氅紧紧裹住她的身躯,每当她开口说话,细碎的狐毛便随风轻舞,偶尔飘入她的唇间。这般俏皮的模样本该惹人怜爱,但在江南的眼中,却不亚于取人性命的阎王。
是啊,她本该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哪里和她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江南的局促,虞美人却丝毫不觉,她似乎天生有种能力,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自来熟地与人交谈,在任何地方都能成为这个地方的主人,江南本也可以这样,只不过被挫伤了锐气,变得内敛,以至于有些自卑,见到这样闪闪发光的女子,江南也怀念起曾经的自己。
虞美人你在做什么
江南孤在抄经,《地藏经》
虞美人抄经啊……那你平时还做什么吗?
江南孤真是无事可做了,连这院门也不可迈出一步……
虞美人眉眼弯弯:
虞美人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说着她将罩着笼子里布一掀
笼中静谧地栖息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卷毛小狗,仿佛一团柔软的云朵轻轻蜷缩着。揭布的细微声响轻轻打破了周遭的宁静,将它从浅眠中唤醒。小家伙缓缓撑起前爪,轻巧地弯下柔韧的小腰,继而乖巧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模样惹人怜爱。
虞美人这是秋季狩猎时,我与各家小姐少爷比赛夺魁时,圣上赏我的猎犬生的崽崽,你应该会喜欢罢?
江南这……虞小姐,孤怎么受得起,还请虞小姐将它带回去罢!
自那次受骗的经历之后,江南便时刻警醒自己,再也不敢轻易接受他人无故赠予之物。
虞美人将眼一瞪:
虞美人让你收你就收!堂堂储君收个东西怎么磨磨叽叽的呢
江南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采,只不过那点神采似流星划过,很快消失不见。
江南那么恭敬不如从命。
她把小狗从笼子里放出来,看着小狗亲昵的围着她打转,对着她的手指又亲又咬,江南那么多天第一次笑了,却不那么畅快,她说:
江南大小姐,孤养不活它的,孤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更不要说猎犬。
虞美人它很好养活,给几口饭吃就好,平时哄一哄,它就会很高兴,而且它很忠诚,不会背叛你。
江南低下头,似是喃喃:
江南真好啊,和孤一样
江南轻笑着,将精心抄录并装订成册的经书轻轻塞入虞美人的怀中。此时,窗外的雪已悄然止息,而枯枝上厚重的积雪仍旧未散,在微风轻拂之下,一片片缓缓飘落,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江南撒了一个人尽皆知的谎。
江南为你祈福,阿弥陀佛,用大齐话讲,原卿平安,天太冷了,雪下大了,快回去罢。
虞美人来不及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侍卫嬷嬷是否还在为难她,就被她请出门去。
江南扶虞美人上了马,她疼爱的看着马匹说:
江南我要是还能骑马该多好啊。
却不知这句话在不久之后会一语成谶。
当江南重新踏入屋内,所有的坚强仿佛一瞬间土崩瓦解。她曾以为自己会放声痛哭,然而事实上,连泪水都显得如此无力。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涌上心头。这时,小狗摇着尾巴轻盈地跑了过来,似乎能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江南轻轻地将它抱起,紧紧贴在胸口,仿佛在寻求一丝温暖与安慰。她凝望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映入眼帘,正如她此刻茫然无措的未来。
小狗察觉到她的悲伤,抬头去舔她的脸,江南摸摸它的头:
江南你以后就叫杂脉吧
小狗默不作声,只是咬咬她的手指表示同意。
虞美人,你又是给孤送东西又是表示关心的,莫不是真的想要让孤成为你的池中鱼金丝雀罢?
罢了,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若真是这样——江南眼里闪出锐利的金光,这是在大齐时从来没有过的,她轻笑一声,那可真是怪不得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