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的眼睫轻颤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朦胧的,像是有水雾一般。
他用力揉了揉眼,终于,世界清明。
他的记忆逐渐回笼了,陈年的旧事,梦中的一切。
熟悉至极的,夺目的红衣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俊美已极的面庞被光晕得温柔。
他的眼神一直是缱绻的。
感受到谢怜的注视,红衣少年粲然一笑:“哥哥,欢迎回家。”
谢怜二话不说,扑进了花城的怀里。
“三郎,辛苦你了。”
“哥哥,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花城眼神黯然一瞬,轻轻回抱了谢怜。
“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殿下。”
花城紧攥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手心。
闻言,谢怜用力摇了摇头:“这怎么能算你的错?那时也是没办法的事。”
“三郎,不要内疚,已经过去了。”
他轻捧着花城的脸,“你忘了?就算你没有来,其实,我也不会再特别害怕面对这段过去了。”
已经是病树前头万木春了。
“还记得吗?我在菩荠观种的花树。”
“三郎,陪我去看看吧。”
“好,殿下。”
*
菩荠村山坡上,能见天边渲染着温柔的橘红,夕阳余晖轻轻洒落,为一切都渡上了淡金。
谢怜和花城缩地千里到菩荠村,无需言语,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山下。
他们慢慢散步着走上山,边走着,花城好像在对谢怜说了些什么,谢怜侧头听着,时而点点头,回上两句,莞尔一笑。
两个人的影子就在这光中交叠,分离,纠缠。
但一个影子永远跟在另一个的身后。
“好久没回来了,三郎,看,花恰好开着呢。”
随风轻摇,垂粉欲滴。
桃花瓣盛着夕阳的光下落回旋,仿佛守望着时间。
“哥哥,还记得在梦里,我竟成了个‘小花将军’?”
“哥哥可有什么猜想?”花城挑眉道。
谢怜微窘,面上微红,小小声回答道:“听了三郎对蝶梦的解释,是我的意识。”
说到这,他又感叹般,又带着点遗憾道:“我一直觉得,当年的事情对不住你。你本可以争得个好职衔的,却被赶出了军营,我一直想着补偿你。”
“啊,对于三郎怕是有些晚了,而且这也不过只是蝶梦而已。”
花城与谢怜十指相扣着,有些话自然亦无需言语。
“并不晚,殿下。谢谢,我很惊喜。”
谢怜低头拨弄着手心静静躺着的桃花,笑道:“这真的没什么值得感谢的,也不是真的啊,三郎。”
“于我而言,便是真的。哥哥这份心是三郎求之不得的。而且哥哥,我要谢的可不是这个。”
谢怜侧首看向他,歪了歪头:“那,是什么呢?”
“谢谢你的出现,给了我存在的意义。”
风,又起。
桃花香温暖而微妙,裹挟了春的气息,一丝甜意融进心底。
情不自禁地,谢怜搭上了花城的肩,脚尖踮起,红了耳尖。
一个含着热泪的吻。
神对信徒虔诚的回礼,是神珍视的唯一的爱。
“我才是。”
人间四月芳菲已尽,人道春末赏花已晚。
上天入地:有一人,始终如一。
花谢、花开,皆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