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横挂在潺潺静流的崇阳溪里,明亮纯粹。
月色下,两道人影慢慢穿梭在树林里。
“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就没说话。”唐思贤问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小乞丐低着头,仍旧默默不语。
“你是在担心你的镯子?”唐思贤猜道,“放心,我答应过你一定帮你找到镯子。”
小乞丐轻轻摇摇头,低着头往前走。
唐思贤疑惑地问道:“那你这是?”
小乞丐依旧没理会他,只自顾自往前走。
此刻唐思贤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为什么从离开武夷山时起小乞丐就这样一直默然不语。
二人离开武夷山,来到泉州的一个客栈投宿,期间除了单独要一间客房外,小乞丐再没开口说过话。
“真是奇怪。”唐思贤看着小乞丐关上房门,心中一阵嘀咕。
他带着满肚子疑问回到房间,在睡觉前,重温一遍听涛心法。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必做的事情。
“师父……”唐思贤想起了老丐,不禁心有触动,“您放心,我一定手刃徐洪浩,为您报仇!”
他闭目静心,眼前突然浮现起昔日在唐家堡与众师兄弟生活的日子。想到明日便要启程回山,嘴角勾起之余心中也不免有一丝感伤,自己离开唐家堡这么久,唐家堡的师兄师弟怎么样,大师兄唐庭远的功力是否恢复,师父是否会责罚自己擅自下山。
想罢,他从怀中取出那柄明晃晃的短刀,叹一口气,此行下山全是为了寻找它。他看着刀上的血迹,想起了唐轻舟临死时的模样,眼中泪水慢慢滑落。
“师伯……”唐思贤擦掉泪水,“是思贤害了你们。”他想起唐轻舟说的话,把唐云寄托付给武夷山,虽然不放心,却也是无奈之举。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马上回山,从此处回宗门,即便是骏马疾奔,也需五日以上。如果徐洪浩说的是真的,那么唐家堡的变故他已经赶不上了,他只希望能早点回去,找到有用的线索救回唐家众人。
翌日清晨,二人结了账相继出门,小乞丐还是如昨日一般默然不语。唐思贤虽满腹狐疑,但自知什么也问不出来,也就不再询问。
到了吃早饭时,二人来到一个酒楼,与以往不同,这次小乞丐没有和他同桌吃饭,而是重新坐了一桌。
唐思贤摇摇头,他不明白小乞丐为何变成这样,只在分开前说道:“吃过饭我就要回山,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另有打算?”
小乞丐拿起筷子的手停了下来,正欲开口,旁边座位的人突然大声道:“魔教真是可恨!竟然放暗器偷袭老子,等老子伤好了,一定要把魔教的人通通杀光!”
小乞丐一怔,偷偷瞟了一眼旁边那一桌人。唐思贤觉得小乞丐的反应很奇怪,便跟着循声看去。那一桌围着六个锦袍剑客,说话的人是一个手拿酒壶,满脸横肉的大汉。其余五人高矮胖瘦各有特色,纷纷在大汉旁边咒骂魔教。
“那些是嵩山派的人,你认识他们?”唐思贤疑道。
小乞丐摇摇头,但目光中多了一分狠厉。
“师兄说的是!那魔教的人简直猪狗不如,说好的一对一,他们竟然以多欺少!简直太可恨了!”高个子剑客骂道。
“他奶奶的,要不是魔教偷袭,老子早把他们宰了!”大汉怒气冲冲地喝了口酒,不经意看到坐在自己前面小乞丐,火从心头起,怒道:“怎么这酒楼里,还有一个小叫花子?”
“这酒楼又不是你开的,我有钱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小乞丐呛道。
“臭叫花子!”大汉怒拍桌子,起身走到小乞丐面前,喊道,“小二!小二呢?”
店小二闻声连忙跑来,见大汉怒气冲冲,赔笑着问道:“来了!这位爷可是需要什么?”
大汉指着小乞丐道:“这酒楼怎么有叫花子?你们酒楼是什么人都要吗?”
“这……”店小二看着小乞丐说不出话,他确实一开始准备把小乞丐赶走,但小乞丐从怀中拿出的银子也确实可观。
“有钱来吃饭自然不会不收。”小乞丐慢慢起身,瞪着大汉道,“你以为就你有钱来吃饭吗?”
“一个臭叫花子,哪来的钱到这种地方?”大汉冷笑道,“多半是偷来的!”
“你别血口喷人!你没有证据,怎么乱说?”小乞丐也道,“我看你这身衣服,也是偷别人的!”
“偷?”大汉突然大笑一声,身后其余五人也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小乞丐道。
大汉开口道:“臭叫花子你听好了,爷爷我是嵩山派的卓金银!钱这种东西爷爷我向来就不缺!”说罢,他取出五两银子,扔到店小二手里,冷道:“把这个臭叫花子赶走,这钱就是你的。”
店小二拿着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乞丐也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洛阳卓老爷的公子,怪不得出手这么阔绰。不过区区五两似乎不符合你的身份吧?”
“哼!对付你这种臭叫花子,五两已经绰绰有余!”卓金银道。
小乞丐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裹,对着店小二神神秘秘道:“你把他们全部赶走,这个东西就是你的。”
“客官你这是……”店小二疑惑地打开包裹,里面赫然躺着一颗玉珠。
这玉珠质地细腻,柔亮光泽,晶莹剔透,看起来便价值连城。桌上另一个矮个子剑客大惊失色,连忙跑来细细端详这颗玉珠。
“这是翠山玉珠!翠晚山庄每年才产十颗,早已是无价之宝!”矮个子剑客惊呼一声,众人均是一片震惊!连卓金银都被他的话吓呆住。
“师弟,你刚才说什么?”卓金银道,“你确定没眼花?”
“千真万确!”矮个子剑客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骄傲的小乞丐,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它本来就是我的。”小乞丐傲然地看着被吓得颤抖到不知所措的店小二,忙道,“哎呀你怕什么,一颗珠子而已,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真是没出息。”
“客官……不,这位爷,您这出手太……太阔绰了。”店小二不敢相信这种价值连城的宝物会被一个小乞丐送到手上,自然担惊受怕。
不过卓金银反而冷笑道:“看来你果然是偷的对不对?”
“你说什么?”小乞丐道。
“要不是偷的,这种东西你怎么会随随便便送人?”卓金银冷笑道,“我爹和翠晚山庄庄主是至交好友,连他想买一颗翠山玉珠都难上加难,你这个小乞丐怎么会说送就送?定是你偷了一颗出来,被翠晚山庄追杀,想趁此机会栽赃嫁祸给店小二对不对?”
“你胡说!”小乞丐怒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哼!翠晚山庄的手段江湖人尽皆知,当年号称‘天下无贼’的江湖第一神偷花无非就因为偷了一颗翠山玉珠,被翠晚山庄的人追杀到销声匿迹。你偷了这一颗出来,指不定被翠晚山庄的人抓到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所以你就想栽赃嫁祸给店小二!”卓金银大声道。
店小二听得卓金银一番话,连忙吓得脸色发白,他抖抖索索包好玉珠,塞回小乞丐手里,颤颤道:“这位爷,这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小的可不敢要……”
说罢,店小二连忙把小乞丐往店外推,小乞丐怒道:“你干什么?”
“这位爷,小的都是小本生意,不敢招惹是非,您体谅体谅一下我们吧。”店小二着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小乞丐看着一脸得意的卓金银,眉毛一横,一把推开店小二道:“滚开!你不就是想让我走吗?我走就是!”
小乞丐气冲冲地走出客栈,旁边的行人见到这幅模样无不退让几步。卓金银的丑恶嘴脸令其怒不可遏,但更生气关键时刻唐思贤坐在一边不紧不慢地吃东西,对刚刚发生的事完全不闻不问。
“该死的!”小乞丐越想越气,脚步逐渐加快,但才刚骂了两句,便不得不停下脚步。
因为眼前,挡着一个高个子锦袍剑客。
这个剑客就是与卓金银同一桌的另一人。
“不好!”小乞丐突然心道,“我在他们面前暴露了翠山玉珠,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念及此,小乞丐准备回去找唐思贤,但刚一转身,就看到卓金银带着其他几个人缓缓走来。
“臭叫花子,我们又见面了。”卓金银嘿嘿笑道。
“你们想干什么?”纵使小乞丐心里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试探,“这里可是大街上,你们想干嘛?”
“大街上?”卓金银靠近他耳语道,“我们如果去报官,你猜猜官府的人有多久会来呢?”
虽然这条街比较偏僻,行人较少,但街头时不时都会有官府的巡逻衙役,而且他们的支援速度极快,只要任何一条街有风吹草动,其他街道的衙役都会火速赶来。
“你们想要翠山玉珠?”小乞丐笑道,“你们想要,就直接跟我说嘛,我直接给你就是。”
卓金银笑道:“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你也知道那东西放你手里不安全,但是到我这儿就是理所当然。我父亲是洛阳有名的富豪,又和翠晚山庄庄主是好友,他从山庄里买一颗翠山玉珠再送给我,这合情合理。”
“确实合情合理。”小乞丐点点头,轻轻一笑,“那你准备出多少钱买呢?”
“买?你在想什么呢?”卓金银突然讽笑道,“你就是一个偷东西的叫花子,我不把你举报给官府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我买?”说罢,其余几位锦袍剑客眉目一横,似要动手。
“原来你们是要动手抢,你们这样威逼,和你们口中的魔教有何区别?”小乞丐问道?
“别把我和魔教混为一谈!”卓金银道,“魔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江湖义士人人愿生啖其肉,饮其血!”
“哼!只怕你自己也和你们口中的魔教别无二致!”小乞丐道,“今天你们有本事就抢了去,不然我就是被官府抓去,也不会让你得逞!”
“好啊,你可以试试。”卓金银道,“凭我爹的关系,即便你进了大牢,从你身上拿走翠山玉珠还是易如反掌,但你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哼!你威胁我也没什么用,大不了我把这珠子砸碎,大家都没得拿!”小乞丐冷眼道。
“笑话!我卓爷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拿不到的!动手!”卓金银大喝一声,高个子剑客瞬间出手准备锁住小乞丐咽喉。小乞丐听得风声异动,连忙弯腰躲避,同时右肘向后一击,逼退高个子剑客。
“他们有六个人,敌众我寡,先跑再说!”小乞丐心念一动,咬着牙纵身跑开。
“追!不能让她逃了!”卓金银大喊一声,六人齐刷刷纵身一跃,追向小乞丐。
六人中轻功最好的就是高个子剑客,他率先一人跑到最前,卓金银看着疾如飞燕的小乞丐,着急地对高个子剑客道:“师弟,别让他跑了!让他停下来!”
“好的。”高个子剑客手腕一抖,三枚暗器纷纷打向小乞丐,小乞丐虽然听得风声,但奈何功力有限,根本躲不开暗器。只听得“噗噗噗!”三声连响,三枚暗器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小乞丐吃痛不过,闷哼一声跌落下来。
“呵!好小子,看你逃到哪去!”卓金银环视四周这个偏僻的无人角落,放心道,“刚才让你交出来你不交,非要我们动手!”
小乞丐擦掉嘴角的鲜血冷笑道:“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他说话时语气狠厉,像一只受伤的狮子最后的怒吼。
卓金银心头一怔,但他再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冷笑一声:“这偏僻的地方哪会有人来?你就是死了也没人会知道!”说罢,他抬手一掌准备劈向小乞丐天灵盖。
高个子剑客突然觉得一股凌厉的掌风袭来,他知道卓金银不可能有这么深厚的功力,马上判定是有人相救。他大喊一声:“小心!”便连忙出手拉回卓金银,也就是这一瞬间,卓金银所在之处的石板上裂开一道缝隙。
六人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来人功力如此深厚。高个子剑客感到身后有异常,猛然回头看去,一个带着面具的白衣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
六人面面相觑,卓金银不知他是何来历,便作揖问道:“在下嵩山派卓金银,洛阳首富之子,阁下是……”
“滚。”
轻描淡写的一句,没有多余的话。
“你!”卓金银正欲发怒,却被高个子剑客拦下。卓金银急道:“我们六个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一个人吗?”
高个子剑客摇摇头:“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刚才那一掌我估计他没用全力。就我们六个人而言,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我们就这样走吗?”卓金银看了一眼受伤的小乞丐,脸上横肉一抖,道,“我真的不甘心。”
高个子剑客冥想一阵,转头对着卓金银耳语一番。卓金银脸上横肉逐渐舒展,而后他笑着作揖道:“既然阁下也对这个叫花子感兴趣,那我们就不打扰阁下雅兴了,告辞。”
其余四人疑惑道:“师兄,就这么走了?”
“你要是打得过他我们就不用走。”卓金银只淡淡一句便让其他人闭上了嘴。
白衣青年看着六人渐渐远去,缓缓摘下面具,走到小乞丐面前。
“你来干什么?”小乞丐把头别过一边。
白衣青年正是唐思贤,他解释道:“反正我问你你也不说话,干脆就好好看着。他们出来后我就一直跟着了。”
“谁要你跟?你自己快回去吃你的饭去!”小乞丐把他推开,却吃了伤口的痛,眉毛一皱忍不住痛叫一声。
唐思贤摇摇头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也是够可怜的。”说罢他伸手准备脱下小乞丐的衣服,小乞丐察觉后连忙推开他道:“你干嘛?”
“和上次一样,救伤啊。”唐思贤不解道。
“你……你不会去医馆吗?”小乞丐突然红了脸,“这又不是在山洞,你就这么喜欢扒别人衣服吗?”
“医馆离这里这么远,你那衣服这么脏,伤口还流着血,万一感染了怎么办?”唐思贤道。
“那我不管,反正我宁愿被暗器打死,也不可能在这里脱衣服。”小乞丐红着脸道,“再说了,你不是讨厌魔教吗?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唐思贤更加疑惑:“小兄弟,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魔教了?而且就算我讨厌魔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小乞丐支支吾吾道,“你昨晚在武夷山上亲口说的,说他们‘简直和魔教没有分别’,我这么坏,到处偷别人东西,不就和魔教一样吗?你这么讨厌魔教,干嘛还要来找我?”
“原来你一直不说话就是因为这个。”唐思贤突然明白了原因,但又觉得有些好笑,“魔教中人确实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是江湖武林人士人尽皆知;可你不同,你虽然经常做些小偷小摸之事,但都不过是为了维生罢了,我相信,如若有一天你能有个安定的去处,定能从心向善,做一个好人。”
小乞丐微微一怔,道:“那你见了魔教的人,会去杀他们吗?”
“视情况而定。”唐思贤道,“若是在以前,对魔教中人,我会毫不留情,可武夷山一行我却明白,所谓‘魔’字,是说他们恶贯满盈,但并非所有魔教中人都作恶,正如并非所有名门正派都是正人君子。很多自称名门正派的人士,做的事情也不见得多光彩。谈剑老狗不就是这样吗?身为武夷七剑,却尽做些下三滥的事情!”
说到谈剑真人,唐思贤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道:“还有刚才那几个自称嵩山派的人,不过也就是六个江湖败类而已。”
“你真的不会杀魔教的人?”小乞丐疑惑地问他,眼里竟然有些许期待。
唐思贤笑道:“只要是好人,无论他是正派还是魔教,我都不杀。”
“好,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小乞丐舒眉一笑,从怀中拿出那个包着玉珠的包裹道,“这个送给你。”
唐思贤摇摇头:“我虽然觉得你不像乞丐,但我可没说救你是为了你的这个东西。”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为了它。”小乞丐笑着把玉珠塞到他手里,道:“无论如何,我能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是我的荣幸,这个珠子,就当作见面礼。”
说罢,小乞丐转身道:“未时你到东城门那里等我。”
“恐怕我不能赴约了,你也知道唐家有难,我必须马上回山。”唐思贤道。
“我知道啊,可是渝州离这里这么远,普通的马车要走很久呢!”小乞丐道,“总之未时你就到东城门那里等我,放心吧不会耽误你回去的。”
唐思贤虽然不知道小乞丐在做什么,但心中隐约明白这是在帮助自己。于是他立马背起小乞丐道:“未时再说,当务之急是送你去医馆。”
小乞丐被他猛地一背,“啊”一声惊呼,虽然又惊又羞,但却不像之前那样要把唐思贤推开。
“东巷街那里有一个叫‘济世堂’的医馆,你把我送到那里就行了。”小乞丐趴在他背上嗫嚅道。
唐思贤觉得颈后传来一阵温柔的气息,他心中一凛,连忙转身奔向东巷街。不多时,繁华的街道上“济世堂”的金字大匾便映入眼帘,唐思贤道:“我们到了。”
小乞丐伸出手擦掉唐思贤额上的汗水,轻声道:“是的,你把我送到这儿就行了。这里的大夫人很好,经常救济贫民百姓,我没银子的时候也在这里吃过几味药。”
唐思贤轻轻放下小乞丐,从怀中取出十几两碎银,道:“虽然大夫是个好人,但我还是帮你把银子付了吧,老是不给钱也不行。”
小乞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收下银子说道:“好,这次我就给他银子。”
唐思贤目送小乞丐走进医馆,而后便在城东头寻了一间小茶馆坐下,此时离未时尚早。
“客官,您要点什么茶水呢?”茶小二拿下围巾,边擦桌子边问道。
“我不太懂茶,你帮我推荐一下哪种好喝。”唐思贤道。
“武夷山岩茶品种繁多,三十六峰,七十二洞,九十九岩各有千秋。不过少侠初来乍到,我推荐他试一下大红袍。”小二正欲开口,旁边一桌的一个布衣中年男子便率先开口。
这名中年男子一身粗布衣衫,皮肤黝黑,手指粗糙,桌旁还放着一个斗笠,想来是这武夷山周边的农夫。唐思贤淡淡一笑,对小二道:“那就来两杯大红袍,给这位兄台一杯。”
“多谢少侠好意,可是我不喝大红袍。”中年男子笑道。
“不喝?为什么?是因为它不好喝?”唐思贤问道。
中年男子摇摇头道:“大红袍条索紧结,色泽绿褐鲜润,冲泡后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品质最突出之处是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可惜我不喜欢它的味道,相比之下,水金龟有铁观音的甘醇,又有绿茶的清香,兼具鲜活、甘醇、清雅与芳香的特色,这才是茶中珍品。”
“我不懂茶,但是兄台竟然如此博学,当真令人佩服!”唐思贤作揖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笑道:“贱名姓程,双字秀方,是武夷山下的一个小小茶农。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字而已,说学问不敢当。只不过少侠问的正好是我们比较懂的罢了。”
听那程秀方论茶独有见解,唐思贤倍感好奇,感觉他身上有着独到之处,便搬过去和他一桌。
“少侠是从何处而来,到武夷山来游玩吗?”程秀方问道。
“在下姓唐,双字思贤,从渝州来武夷山拜访一个朋友。”唐思贤道。
“渝州,确实很远。”程秀方道,“可惜我今日有事在身,不然光是论茶我便可为你说上三天三夜!”
“无妨,今日与程兄相见,也是一种缘分。”唐思贤举起碗道,“古人以酒会友,可今日你我相遇于茶馆,那便以茶会友。程兄是论茶的高手,以茶会友再好不过。”
程秀方也举碗笑道:“好,既然唐兄弟看得起我这个糙人,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今天我们就以茶代酒,以茶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