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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游龙惊凤

沉心折剑

老丐见韩云深如此认真,反而显得难为情起来,他抓耳挠腮道:“我和你们没什么仇恨,只是想和你们玩玩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人命关天,岂能儿戏!既无往日仇怨,望阁下高抬贵手,天峰山将永记阁下恩情!”韩云深道。

“少来,老叫花绑了你们的人,你们怎么会记我的恩。”老丐笑道,“老叫花可不傻。”

“老夫以人格起誓不再追究。”韩云深道。

“你是不追究了,但你们那个帮主追不追究我就不知道了,我看他们的样子也不肯善罢甘休吧。”老丐笑道,“反正你们要和老叫花打一场,你们上最好,叫人来也行,总之呢,打不过我,我是不会放这个小子的。”

“老夫十二年前已封刀,这事整个武林人尽皆知,今日怎可在此动手?”韩云深道。

“老叫花子不管,放不放人就看你们。”老丐伸手抓过一只鸡腿,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韩云深眉头紧锁,武林中以信而立,商道更是这样,十二年前他已通告武林封刀不问世事,若是今日动手,不论何种原因,均要被武林中人耻笑,今后在商道中则更难立足。但若是不动手,在场四人无人能胜面前这老丐,那少年便要被捉去。

钟塔海颤颤巍巍拾起大刀,大骂一声:“无耻老贼!”随即用力将大刀掷去,他虽知已帮不上忙,但仍想尽自己最后努力,老丐正忙着吃饭,随手一挥打飞大刀,看都不看便继续吃起来。

“这位老先生好不讲理。”人群之中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剑眉星目的青年身负长剑,缓步朝这里走来。

来者正是唐庭远。

老丐微微一笑,想不到面前的少年竟有如此胆量,他问道:“莫非你也要和我玩玩?”

“老先生,若晚辈赢了你,你便要放下那个孩子。”唐庭远道。

“哈哈,使得使得,”老丐道,“你看起来就比他们几个有意思多了。”

唐庭远手上运劲,拍出一掌直逼他面门。但见老丐右拳化掌,猛然一挥,双掌相击,内力激荡,二人双双后退几步。

这一下跌宕起伏,当真是把韩云深众人给看呆了。他们没料到在这偏僻的小小客栈,竟然也会有如此高手隐藏于此。

“好小子!身手不错。”老丐笑道,“想不到这小小的客栈竟然卧虎藏龙。”

“得罪了!”唐庭远再次运起内功,双掌上下翻飞,掌风浑厚。老丐闪转腾挪,躲过唐庭远十多掌,未还一手。唐庭远微微皱眉,他猜想老丐只是在试探他的功夫路子,所以才没有出手。

他一掌劈向老丐面门,谁知老丐侧身一滑,躲过一掌,瞄准时机猛然出手抓住他右臂。唐庭远心中一惊,老丐却嘿嘿笑道:“原来是唐家堡的人,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那个老太婆了,她最近怎么样?”

唐庭远准备用力撤手,却不想那老丐手掌竟宛如铁钳一般牢牢将他的右臂焊住。情急之下,唐庭远左肘向后一顶,直打腰腹。老丐向右一扭躲过一击,随即放开右手,滴溜溜转个圈飞身上桌。

“你休要胡言乱语,唐家堡没有什么老太婆。”唐庭远开口道。他双腿凌厉扫向桌面,直逼老丐下盘。

老丐纵身一跃躲过这一腿,随即飞身而下道:“没有老太婆?那你们唐家堡现在的掌门是谁?”眼见唐庭远游身夺掌,掌风密布自身,已无处可躲,老丐也暗运内功,出掌还击。

唐庭远并未回答,见钟氏四兄弟愣在原地,飞起一脚踢出几根竹筷,竹筷明为打向老丐,实则飞向钟塔阳。但老丐却不知这竹筷路径,转身一躲,这竹筷“啪啪!”几声打向钟塔阳穴道,钟塔阳猛然一怔,喘着粗气恢复过来。他双手一拜:“多谢少侠相救!”

“好小子!”老丐笑道,“我倒是小看了你们唐家的人。”

唐庭远双手环转,内力灌入,手上白气蒸腾。老丐微微颔首,他想试探唐庭远的功力究竟达到何种境界,只听他嘿嘿一笑道:“好!老叫花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打过!”老丐气定神闲,运气内功,双掌聚于丹田。

韩云深眉头一皱,这两人周围似有一股强大的热流环绕。钟氏四兄弟更是心知自身修为之浅,后退数步,钟塔阳还担心被绑在一旁的少年,他想趁机偷偷抱走少年,哪知刚走几步,便被唐庭远喝道:“别过来!”钟塔阳心知老丐武功深不可测,只得暗自叹一口气,默默退下。

唐庭远眼睛微眯,纵身一跃,双掌齐飞劈向老丐。老丐也不似之前那般处处躲避,径直迎面劈去,二人掌力每次碰撞都能激荡起一股内力。韩云深见面前二人龙争虎斗,忍不住感慨:“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这位唐家的江湖后生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是呀。”钟塔阳道,“而且这位少侠还古道热肠,像这样优秀的江湖后生,可谓少见!”

在场众人,唯有芷兰看出了老丐的些许门道。

唐庭远明白,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不能久拖。他运起内功,双掌环绕,猛然大喝出掌,掌力若游龙咆哮,势不可挡,这正是唐家堡至刚至阳的“游龙惊凤掌”!老丐见唐庭远来势汹汹,也稳住心神,双掌交汇,运气出掌。

一瞬间,在场众人眼前恍若见到唐庭远的掌风如一条奔腾的巨龙咆哮着冲向老丐,而老丐的掌力却如层叠的滔天巨浪。巨龙虽刚猛,但面对无穷无尽的滔天巨浪只能被不断扑打。层叠的巨浪力量一次比一次大,而冲破巨浪的游龙却只能一次比一次气弱。唐庭远逐渐感觉力不从心,体内内力本就不断流失,此刻他还不停消耗内力,已经逐渐支撑不住。

另一边老丐似乎也发现了不对,游龙的冲击力虽然会被巨浪不断削减,可他并没有出全力,游龙的冲击力不应该这么弱。他暗自疑惑,但正值对掌时刻,他又不能收掌。

韩云深眉头一皱道:“不好!少侠有危险!”

钟氏四兄弟面色一变,钟塔海叫道:“少侠!我来助你!”便要上前分开二人,韩云深在后面喝道:“退下,不要冲动!”

“阿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少侠因为我们受伤!”钟塔海道。

“你现在去就是送死!”韩云深喝道,“他们二人已经在对掌僵持,只有他们自己才可以分开,其他人如果强行介入,会被内力反冲伤及自身,而且还会害了少侠!”

钟塔海看着二人咬咬牙,问道:“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吗?”

韩云深摇摇头:“没办法,我们只能希望少侠可以坚持住!”

老丐不解地问他:“小子,你快撑不住了,还不放手?”

唐庭远额上豆汗密布,但他却不愿在此时放手。游龙惊凤掌至刚至阳,但也极其消耗内力,如若他没有中毒,还可以与对拼一会,但他此刻中毒已久,此时对掌,腹中竟隐隐作痛。

“罢了罢了。”老丐道,“真是个傻小子。”老丐收回自身掌力,唐庭远突然感觉面前一空,向前翻扑。老丐抬手一挥打散他的掌力,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两指扣住脉搏。

“原来你小子有伤在身。”老丐凝眉道。

唐庭远却默然不语,后背却在此刻隐隐渗出血来。

那老丐皱眉道:“你有伤在身,我若是出全力,怕是让人觉得我胜之不武。”

“老先生尽管出招。”唐庭远此时已汗如雨下,那老丐却笑道:“你中了这么深的毒,我怎么向你出手呢。”

“无妨,既然晚辈已决定出手相助,那便没有放弃的道理,前辈若是输给晚辈,还请勿忘之前的承诺。”唐庭远运起内力,稍作调息。

老丐看着他,突然嘿嘿一笑,道:“好,好小子,你倒是有点意思。”

说罢,他运起双拳,又朝唐庭远挥去。

唐庭远心中暗暗疑惑,这老丐的手法不像是丐帮的外家功夫,但也不像江湖上一些名门大派的武功,他的功夫既多且杂。上一招是崆峒派的百步拳,但拳至一半,又陡然而变,回身一招又是青城派的碎玉指。虽然这些招式平平,但在这老丐手里用出却又有无穷威力。

韩云深众人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但听钟塔海道:“奶奶的,这老叫花子怎么会这么多功夫?他到底是哪门哪派的人?”

韩云深摇摇头:“他刚刚出了三十招便用了六个门派的功夫,虽然那些招式在那些门派中平平无奇,但他使出来却又不一般。”

钟塔阳道:“我在岭南拜师学艺时,师父曾与昆仑山的念禅真人切磋过,当时他的火焰掌在我看来已经是练至炉火纯青,但与这位老丐相比,却是不及十之一二。”

另一边老丐一个转身躲过一招,回头纵身一跃,猛然挥出一掌,掌力若游龙咆哮,势不可挡,正是唐庭远先前所用的“游龙惊凤掌”!唐庭远心中一惊,不知他为何会游龙惊凤掌,但正诧异间,老丐右掌已然袭来,唐庭远猝不及防,便也随手一掌“游龙惊凤”以掌对掌。但比刻这掌力却与先前的掌力截然不同,一来是太过惊讶,来不及反应,二来是随手一掌,并无力道,因此,以掌对掌,自然是唐庭远不及老丐,被一掌推出,身子飞向木梯。

“少侠!”钟塔岩四兄弟不约而同大喊一声,跑到木梯处,扶起唐庭远。

“唐家的游龙惊凤掌果然是名不虚传。”老丐道,“怪不得唐家能名震川蜀。”

唐庭远擦掉嘴角的血迹,问道:“你怎么会我们唐家的掌法?”

老丐道:“你的游龙惊凤掌果然使得出神入化,老叫花子现学现卖罢了。”

“莫非你使的那些功夫,也是和他们过招时学的?”唐庭远问道。

“老叫花子惭愧,只学到了十之一二,够用就行。”老丐笑道。

韩云深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前辈可是姓竹?”

那老丐惊道:“你怎么知道?”

“当真是竹前辈?”韩云深喜出望外,“若是竹前辈,那可真是一场误会!”

钟氏四兄弟面面相觑,心中疑惑,韩云深见状便解释道:“这位竹前辈便是五十年前……”

“打住!”老丐惊慌失措,“你既然认识我,便不能透露我的身份,不然你休想我还你这小丫头!”

唐庭远看了那个少年一眼,怪不得如此眉清目秀,原来是女扮男装。

“前辈不愿,晚辈自当谨记。”韩云深行了个礼。钟氏四兄弟虽不知道那老丐是何身份,但见韩云深如此威望人物在他面前都得自称晚辈,想必此人定是不凡,再加上刚才他与唐庭远的比试,人人都目睹他现学现卖唐庭远的招式,却丝毫不比唐庭远差,其武功修为之高,定不可小觑。

“过了五十年了,我还以为都死绝了,想不到还有人认识我。”老丐大喇喇坐下,开始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这菜都凉了,我让小二再重新上一桌吧,酒菜钱就包在我们身上。”韩云深正欲吩咐阿宁再重新置办,却被老丐拦下:“不用,老叫花一个乞丐,不会在乎饭菜是凉还是热。”他兀自一人在桌上吃吃喝喝,韩云深在一旁恭敬的站着,其余四人见韩云深站着自然也不敢就坐。

那老丐酒足饭饱,看着韩云深笑道:“想不到一晃五十年过去,竟然还有人记得老叫花子,那好啊,这小丫头我就还给你。”

韩云深恭恭敬敬行礼,但钟氏四兄弟此刻心里却有些许不满。

老丐看了看唐庭远,笑道:“小子,你身手不错,如果没中毒,倒是可以和我打上几个来回。”

唐庭远道:“老先生手下留情,晚辈感念于心。”

原来刚才老丐使的游龙惊凤掌中暗藏内力,这内力已如涛涛江海一般通过刚才的一掌输进唐庭远体内,暂时止住了他的伤势。

老丐笑道:“你可知内功修炼最重要的是什么?”

唐庭远明白老丐的话另有深意,他躬身行礼道:“晚辈愿闻其详。”

“身处海岸观巨浪,方知大海境无边。”老丐一字一句道,“内家功法,要像大海一样,能纳百川,能引江河。自身内力若能像涛涛巨浪一般奔涌,届时不需要你如何引导,它便能自己找到归途。你且记住,沧海横流,茫无边际;汇纳百川,终平万里。”

唐庭远听得似懂非懂,他正欲拜谢,只见老丐纵身一跃,人已离开客栈十丈开外,声音却幽幽飘来:“日后有缘再会!”

唐庭远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体内忽然传来一阵无力感,当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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