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身子骨弱,每每沐渂端了碗药时她都蹙眉苦笑。
美人卧在榻上,半支身子,恍若幽静芙蓉般美好。那汤药苦的厉害,吞咽时的药渣总会涩在她喉间。
易文君.沐渂,我不想再活了。
桃花眼不复过去光彩变得黯淡无光,连同易文君周身也是死气沉沉,像是失去了灵魂。
她的声音极轻极柔,一字一字像鼓槌敲击沐渂的心。
易文君.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反抗,我的呐喊永远不起作用呢?
琉璃球似的漂亮眼珠一动不动注视着白皙手指端起的瓷碗,黑乎乎的汤药被灌满。眼波微颤,指尖不由施力,易文君苦涩的眼泪掉进那药里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的语气已经失去了愤怒,稠浓的哀伤包裹着,尾音下坠。
沐渂.文君,想想安世,你还有小安世,为了他,好好活下去啊。
沐渂倾身靠近易文君,语调温柔,像是怕稍微大声点会伤害到面前愁容满面的女子。
沐渂.何况,就当为了我,为了叶鼎之,活着吧。
沐渂有双琥珀色的瞳仁,年少时就因为这眼睛被易文君挑中成为贴身暗卫,后来她常常用这双漂亮特殊的眼睛裹挟着其他另类的感情去诱导易文君。
就如此刻,她已哄骗病美人喝完苦药。
沐渂.文君,睡吧,明日一早醒来后,过往种种只是大梦一场。
她凑近女子耳朵,湿热的呼吸洒在易文君的耳垂,呢喃细语道。
易文君下意识躲开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沐渂会听命萧若瑾。
易文君.沐…
她来不及说完一句话就晕头转向,下一秒直直倒下。纤纤细腰被大掌扶住,顺着方向加快力道拽着人靠在自己怀中桎梏。
百里东君.这件事以后,恐怕文君不会再信任你了。
男人一面替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子整理发丝,一面眼神凌厉直望沐渂,压迫感极大。
沐渂.她的病是心病,可叶鼎之早已不在世了,唯有忘记才能让她活着。
沐渂.她成日里咳血,被困在小小的牢笼中郁郁寡欢,我不忍心啊。
沐渂.她要自由,我给不了。她要叶鼎之,我亦帮不了。甚至在那个茅庐,我骗她回了天启。
易文君嘴上从没提过叶鼎之,但午夜梦回时她流着大串大串眼泪喊着她的云哥,在她昏暗回忆里自刎的云哥。
有时,她唇中也会有其他的名字。
“小凡.”
“鼎之.”
“安世.”
兜兜转转了三年,沐渂才终于明白,易文君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个叶鼎之,一个草庐,一个家。
百里东君浓密卷翘的眼睫低垂,像蒲扇似的。他抬起手在半空中虚虚描摹易文君的脸,柳叶眉、桃花眼、琼鼻朱唇,皮肤粉白如玉,这张脸美得令人念念不忘,招惹了许多疯子。
易文君.叶…小凡…
沐渂和百里东君都知道,她被困在过去,做一场亡夫回忆录。这是最后一次,她再唤爱人的名字,从此阴阳相隔,山高水远,宣妃不会再记得年少时有个盖世英雄爱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