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众人立刻高呼“万岁！”各趋本位，扑扑通通一齐跪了下去。

延禧宫大殿的台阶直至大殿宫道，跸道上的雪早被铲扫干净，不存一丝积雪，跸道两侧三步站立一个宫人，静默无声。他们有高举一盏盏的宫灯，只待圣驾光临。

皇帝徐徐踱步进殿道：“平身吧。”身侧太监连忙上前，利索地帮他脱下了厚重的鹤裘大衣，并端来一个火盆，驱散周身寒气。

他微微颔首，卫贵人领会其意，连忙从江度手里接过婴儿捧给他，婴儿不哭不闹，只是好奇地回望渐行渐远的江度。

卫贵人低垂着头，神色恭顺，但光洁的额间已沁出粒粒汗珠。

皇帝正抱着婴儿，此刻，婴儿的小脸正对向他，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过一岁的孩子，这时望着眼前威仪的父皇，不但不哭不闹，没有丝毫畏惧，相反露出了笑容。

皇帝面色稍缓，视线缓缓移向卫贵人：“你为朕生了个好儿子，论功当赏。”

卫贵人连忙跪了下去：“这一切都是先祖庇佑，乃是陛下洪福齐天，臣妾不敢妄自居功。”

闻言，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无过即是功。你入宫多年，始终正心诚意，修身慎行，不负良善之名。又为皇室开枝散叶，特此，赐封号“良”。”

良贵人一时竟愣在那里，旋即跪了下来：“谢皇上隆恩！”说着俯身叩拜。

正说间，外头一人进来禀道：“启禀皇上施岚在宫外求见！”

“施岚？”

皇帝听到汇报声，已然入夜，何事这般着急，需要深夜入宫。思量一番后，轻轻颔首。

皇帝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恭送皇上！"殿内众人齐齐跪下，夜色映衬下只见黑压压一片。

……

施岚深施一礼，恭声道：“参见陛下，臣的折子不知圣上可曾御览？”

一杯热茶下肚，皇开口道：“阅毕便留中了。”“留中”即是扣下不予下发，不直接表示态度的意思。皇帝放下茶盏接着问道：“郑经已死？”施岚连忙回应：“确凿无疑。不仅如此，郑经死后，澎湖群枭无主，时局动荡，长子郑克蹙被其弟郑克塽杀害，大权旁落。”

皇帝沉吟不语，缓缓踱步抽出几份奏折，“这些折子，你不妨看看。”说罢递给施岚。施岚双手接过，略一过目，神色逐渐凝重。奏折声称澎湖偏安一隅，蛮荒不化，无需视为大敌，甚至有奏折怀疑施岚别有用心……

“皇上！”施岚提起袍角跪了下去，“切勿听这些误国之言啊，国土不全，金瓯有缺‌！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如今我军方平藩王之乱，士气正盛，正可直捣澎湖，一统海疆，岂能错失良机，养虎为患！”

皇上闻言叹道：“正如奏折所述，藩镇之乱虽已平息，但百万军士身心俱疲，亿万黎民待苏，眼下并无一举定胜之师，若败后患无穷，难兴兵啊。”施岚反驳道：“若在澎湖内乱消弭时出兵，更是难上加难。”

剑拔弩张之际，皇上起身轻拍施岚肩头，笑道：“施卿，朕又不是教书夫子，何必如此严肃呢？”随后吩咐身边的太监添上新茶。

施岚声音沉重而又苦涩：“臣遭遇郑家全门之灾，背负血海深仇不能忘，孤身一人逃出生天，投奔圣朝后屡屡立功，原以为能受朝廷信任，却未曾想到……”

皇帝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朕知道，你年少参军，晓勇善战，很快成为名震一方的将领。也因此引来宵小之辈的加害，各种猜疑从未间断。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那些人终究难成大器，朕相信你，相信你一定能平定澎湖，澄清所有不实之词，你也相信自己，人总是要向前看，明白吗？”

施岚沉默不语，“扑通”一声跪下，高声应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这才称得上是汉子、肱骨之臣！皇帝感慨万千，“这次，你尽管放手去办，朕只叮嘱你八个字……”

施岚连忙双膝跪地，重重叩首：“臣恭听圣训！”皇帝目光如炬，向前跨近一步：“只可报恩，不可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