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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岁宴

半生嗔

辛酉年,二月初十日。

雪霁初晴,偶有风过,吹落层层积雪,春意薄薄吊在枝头,乍暖还寒般来回挑逗,犹抱琵琶半遮面,为忍冬已久的人带来一丝希望。

昔日藩镇拥兵自重、煮盐铸铜、心怀不轨;东有澎湖列岛不肯归顺、虎踞一隅,骚扰海疆……如今历经八年平定藩王之乱,而今年,水师渐成,收复台湾有望,万岁爷大喜,今日的七皇子江以寒周岁宴也热闹起来。

宫中难得喜庆,人影幢幢,延禧宫屋檐下盏盏灯笼依次点亮,炮竹声此起彼伏,火树银花亮彻寒夜,渐渐汇聚连成一片片的红。远远望去,这大片的火光与黑夜相互交织,使得宫殿仿佛悬浮在一片红黑相间的半空中。

​华灯初上,恭贺新禧。天地间一抹霜白,满挂的灯笼发出煌煌亮光,二者交相辉映,莹莹白雪染上殷红色泽,流光溢彩,一派祥瑞之景。四皇子江度的披风和白狐皮袖筒是早就拿制好的,他身后的太监恭敬地为他披系上披风,套上狐皮袖筒,头上皮帽用的是过好貂皮里子,柔软而温暖和今日的小寿星是一同定制的。万事俱备,他去往延禧宫。

殿内,一片宁静,来人寥寥几位后妃和皇子,他们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新生的婴孩。七皇子江以寒生卫贵人出生低微,因此江以寒自小由同宫惠妃抚养,尽管惠妃还育有皇长子江笛,但对江以寒也是倾力相待。

卫贵人轻柔抱起襁褓中的江以寒,或许是人多冲撞了幼子,江以寒啼哭不停。而卫贵人耐心地安抚着他,然而她低垂的美目却流离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

一旁的惠妃轻轻地掀开了襁褓,细细端详着其中的婴儿,随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笑声,又惋惜地感叹道:“江笛学业繁重,可惜见不了如此可爱的弟弟。”

三皇子江炽接过话头,说道:“大哥素来勤奋好学,自从那位西洋的传道士开始讲学,他就几乎日日泡在书房里了。”惠妃闻言面色稍缓,“艾大学士博学多才,手下的发明连我这个后宫妇人都耳熟能详,只愿学士莫要抛下江笛……”又是一阵寒暄。其他皇子们正逗乐他们的幼弟,唯有四皇子江度静立一旁,年仅五岁却少绽笑颜,面色沉静而又疏远。

惠妃正与旁人交谈甚欢,一旁的卫贵人将目光落在了孤零零的江度身上。江度的母亲德嫔出身卑微,因此他自小养在贵妃身边。此刻,她居然生出些许同病相怜的感触。​她轻声唤道:“四皇子,来,抱一抱你七弟吧。”江度略显错愕,但一双小手已经抓上了他的手指。

江度低头,看到七弟不知何时握上了自己的指节,小婴儿咯咯咯笑了出来,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不曾松手。卫贵人顺继将江以寒轻放到他怀中。江度不过五岁,动作难免笨拙,在卫贵人地帮扶下,他弯曲一只手臂,穿过江以寒颈部,让七弟枕在这只胳膊的手肘处,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后背。

江度觉得小孩很轻很软,稚嫩的婴孩正趴在他肩膀上,头顶一副小巧的镶珠礼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流苏扫到江度肩上有些许痒意。

明明江以寒只是个婴孩,却依稀能窥见长大后的风采。五官尚未长开,唇红齿白,肤如白玉,鼻梁小巧秀挺,整个小脸粉雕玉琢,几乎与卫贵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只是微微泛红的眼眶,犹能看的他方才的啼哭。

惠妃注意到了动静,望着江度怀中安顺的幼子,不免惊讶:“这孩子平日里只有卫贵人能哄得住,没想到你们初次见面,他就在你怀里这么乖,你们兄弟间倒有缘分。”

闻言,江度心头仿若漏跳了下,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中的婴儿,犹如忽逢冬末暖阳,使枯木逢春,冰雪融化。他尚不解何为缘分的深意,但如果真有所谓的缘分,他只愿这份缘分能绵延一生一世,他轻易、纯粹地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半生缘,一世嗔。

蓦地,一声高呼“皇上驾到!殿内陷入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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