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聂云被林深抓到私自上山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了。只因林深怕他又私自上山,便时常在山脚下蹲着他,简直让他又气又恨。
好不容易从张大山口中探知林深翌日不上山的消息,聂云这才有机会偷偷跑出来。
趁着天还未亮,抓紧就往山上跑,果然今日没有在山脚下看到林深那阴魂不散徘徊来去的身影。
他心情顿时大好,哼着歌便慢悠悠的往山上逛了去。
一路上山摘野菜,采蘑菇,挖草药,不一会儿就将背篓装了个半满。
只可惜今天运气不是很好,没采到什么名贵草药,布置下去的捕兽陷阱也只逮到了一只野鸡。
忙活了三四个时辰,吃掉了身上唯一的饼子,聂云不由得有些泄气,打算收拾收拾往回走。今儿个是赶集的日子,不能在山上耗费太多时间,得抓紧去集市上,看能不能赚点银钱。
刚将东西收拾好,背上背篓没走两步,他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聂云吓了一大跳,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大片灌木丛,高高的荆棘仿佛一堵带着刺的墙。
聂云谨慎的靠过去,草丛里的呻吟声愈发的清晰,还真是个人啊!
他连忙扒开灌木丛小心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血污,脏臭凌乱的男人躺在那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聂云有些无语,今天不但没好运气,甚至还走霉运。药没采到,猎物没打到就算了,还遇到个受伤的人。说起来就他这小身板可怎么把人带下去啊?
聂云想过不救吗?没有,他是生在红旗下的孩子,哪怕如今的他也只是苟延残喘,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男人很重,聂云这具身体的力气很小,饶是下山也费了不少力气,可以说这男人几乎是聂云用滚着推下山的,怕他把脸给划破,特意用了一块布将他头脸包住,至于其他的,算了,反正他也伤的挺重的,能不能活得看他命不命大了,自己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很好,有良心,但不多。
好不容易将人给弄下山,那男人也仅剩下一口粗气喘着,奄奄一息的模样看着让人就觉得痛。
正当聂云不知该如何将人搬回家里时,张大山正巧扛着锄头从自家田里往回走,经过这里。
聂云大喜过望,连忙摇着手大喊:“大山哥,快来帮帮忙!”
张大山疑惑的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瞧自己又蹦又跳的挥着手,眼神稍微再往下一点儿,便是一个长条形的血乎乎的东西。
张大山视力自然极好,一眼就瞧出那是个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撒腿朝他跑去。
赶到近前一看,竟还是个快要死掉的男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你你你,你这是从哪里带回来的?你把人杀了?什么仇什么怨,你对人家下此毒手?”
聂云无语的看着他:“大山哥,你真的不适合讲笑话……”
“……”张大山也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尴尬的咳了一声,“云哥儿,这人从哪来的?怎么伤成这副模样?”
“喏,山上救的。”聂云指了指山头。
“你怎么又一个人往山上跑?”
“先别说这些了,再晚点他可就没救了,你快帮我把他扛回家去。”
“啊,放你家吗?”
“不然呢?你家也没地方放啊,这带个受伤的男人回去,张大娘也不收吧?”
“这倒也是,可是你一个哥儿,这样不好吧?有损你清誉,你又要被村里人议论了。”
“随他们说去,我也掉不了一根毛,谁敢凑到我跟前也只有挨骂的份儿!”聂云满不在乎,“不是大山哥,你要不考虑一下他的死活先,人都晕过去了,还跟我唠嗑呢?”
“哦哦哦,对对对!”张大山低头一看,男人已经没了动静,仅剩胸膛微弱的起伏,立刻手忙脚乱的扔下锄头,聂云的帮助下将男人背到自己身上。
聂云扛起他的锄头,在他身后帮忙扶着人,两人一同朝家走去。
没走几步,又遇上了田间回来的林深。
近几日梅雨季雨水多,田间时常需要去放水排淤,林深和张大山两家的田相隔不远却是两个方向。
见聂云和张大山一同从山脚下走过来,林深一阵纳罕,迎上去边问道:“大山哥,云哥儿,你俩这是干嘛去?”等走近了一点,又看见张大山身上背着个血乎乎的人,顿时一惊。
“这人是谁,你俩打的?好端端的怎的跟人结仇了?”
聂云无语,张大山顿时也明白了聂云刚才的无语。
张大山连忙解释:“不是的,是云哥儿从山上救下来,我刚从田里回来碰见他俩便搭个手,正巧你来了,快去请大夫,听说今日集市上刚巧来了个赤脚大夫,估摸着这会儿人还没走,将大夫领到云哥儿家去。”
林深皱眉:“要把人放在云哥儿家里?这不合适吧?这人是个汉子啊。”
这里补充说明一下,在大边朝,哥儿和汉子的区别,在于哥儿的脖颈处会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花型胎记,其名曰:罗花。
罗花是一个统称,不同的哥儿胎记为不同的花型,比如聂云的胎记形似凌霄花。
聂云有时候觉得这些男人的脑回路真的无可救药……人命关天的时候,在这儿讨论汉子住哥儿家合不合适?
“我说,”忍无可忍,打断了他们的聊天,“这人都快死透了,你俩什么时候能先干正事儿?”
两个男人这才想起来还得救人。林深略一思索道:“还是将人送到我家去吧,云哥儿家只有一间房不方便。”
张大山自然有无不可,聂云却皱了皱眉:“这我救的人,放你那儿不会太麻烦你了吗?”
林深摇头:“这没什么,而且你虽救了人,但你身上也没有银钱请郎中,照料他更是不方便。”
聂云觉得他说的话在理,点头同意了:“行吧,那就当我欠你的,所有开销费用,连同之前你救我的,等之后我赚了钱再还你。”
说起来这个林深倒是副侠义心肠,之前救自己,现在又帮他救别人。
想到这里,他朝林深咧嘴一笑:“你真是个好人!”
林深愣了一下,照理说这是好话,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是打了个寒颤。
接下来,张大山负责将人送到林深家去,聂云则和林深一同前往乡上集市寻找大夫。
因着刚刚磨蹭的一会儿,此时已经快到晌午饭点了,为了不耽误救人,他俩都强忍着咕噜乱叫的肚子,加紧脚步赶路。
聂云这副身子实在腿短且没什么力气,林深个子高大,走路又快,那到聂云腰部的大长腿,一步直接顶他快三步。但他聂云一向是个好胜的性子,只能咬着牙拼命追赶他。
两人走到一半,林深听见身后的喘息越来越重,不由得回头看他:“我走的太快了吗?背篓给我,帮你背。”
聂云将身后的背篓紧了紧,咬牙切齿道:“不用,我能行!”
林深知道他要强,叹了口气,强行将他的背篓撸下来自己背在身上,就继续往前赶路。
聂云愣了一瞬,暗地里发狠:明天就开始晨练,一定要把上一世的六块腹肌练回来!
两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看到集市,又是找了一大圈才打听到,确实有个赤脚大夫今日刚好经过此地,可惜被乡里的刘员外家请了去。
两人顿时着急了,这十里八乡难得来了个赤脚大夫还被人抢走了,要是去镇上请大夫那今日可是赶不回来的,那人受伤这么重,可等不了。
没办法,二人只能问了路人刘员外家的方向,打算去员外家门口蹲人。
又是摸索了一刻钟左右,二人找到了刘员外家门口,见大门紧闭,他们无法只能蹲在门口,期盼大夫尽早出来。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没等多久,就见沉重的实木大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穿锦缎的翩翩公子和一个衣着朴素灰发白髯的老人走了出来。
那老人一手搭着自己腰间的医箱,一手抚摸着胡须与那公子交谈。而公子神思忧虑,愁绪不展。
聂云耳力好,听见那公子问大夫:“今日去镇上请医馆郎中已是来不及了,大夫能否再想想办法,家父这病着实难熬。”
“恕老朽实在医术不精,老爷这病已是沉苛许久,我倒是有个偏方能让老爷舒服些许,但是缺少几味药材,实在配不出来啊!”
“我知道,您说的其他药材倒还好,家中倒能找出几味余药,偏偏这老山参没有您要的这么大年份的。”
“年份小点也可以,无非就是药力不够,但是至少还能拖上一点时间,但是至少也得要个几十年年份的。”
那位少爷眉头皱的愈发深邃,老大夫冲他拱了拱手,正打算告辞,突然眼角余光一道黑影冲了上来。
“我我我!我有老山参!”
二人吓了一跳,四手相互搀扶具是颤抖不已,还以为有什么不要命的横徒来杀人了。
待看清人听清话,那少爷眼睛一亮:“这位小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聂云……怎么说呢?作为一个从小受反诈宣传的孩子,正常来说,有个人莫名其妙冲上来这么说一句,他都得怀疑这人是不是要骗钱……
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轻率了,那少爷直起腰,审视的目光将聂云扫了一遍:“这位小哥,你刚刚说你有老山参是何意?还有,你是何人,怎的在我宅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