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星雨泽。
晕倒后,一阵激痛。
回忆断层了。
像是跳过了过程,来到了结果。
我是叶衍。
三个小时前,我们站在了我们心中的“最高舞台”——数学竞赛西湖杯现场。
两个小时前,我们站在最高领奖台,我们是冠军,我们笑了,狂妄自大的笑。
一个小时前,我们坐在“最高”消费的饭店,喜宴,属于我们的庆功宴。
现在,我一个人站在这个城市最高楼层的天台。
风在哭,泪水打湿了这座城市,我可以听到她的哭声,像是小姑娘的抽泣。
淋雨吧。
酣畅淋漓的淋一次雨。
我张开双臂,享受着雨的浸润,感受着雨的呵护。
我听的又真切了些,风的哭泣,是在送行。
送行?
是为了谁呢?
手机躺在地上,在水里挣扎着,扑腾着。
淋着雨,陪着我。
我拾起了手机,是河元瑶打来的。
我本想挂断电话,雨水打湿了屏幕,不知怎的挂断键失效般没有反应,但是接通键却莫名有效。
“喂?你干嘛?”我不耐烦的问道。
“我……”她顿了顿,酒味顺着电线蔓延,“我在淋雨啊,雨下的好大好大。”
“你怎么还没回家?林凡他们没送你?”
“送我?我没喝醉,他们醉了。”她打了一个酒嗝,“你,姓叶的,来陪我。”
“你是有病吗?!你在哪?!”
“学校门口,你会来的,对吗?”
“等着我。”
我挂断了电话,直奔学校。
雨一直下,她一直在。
我拿着伞,朝她跑去,她回过头,打掉了我手中的伞。
“你怎么回事?!”我有点气愤,她喝醉了。
我弯下腰拾伞,她没有回答我,猛地从身后抱住了我。
抱得很紧,我愣住了。
“河元瑶,你不打伞会感冒的。”我有点儿担心的说道。
“我不要打伞,我要你,我只要你!”她哭了,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
而我愣在了原地。
“陪我淋雨好吗?”她像极了小孩子,倚着我,奶声奶气的说着。
“你这样真的会生病的!”我拾起来伞,为她打伞。
“生病?!又是病!我已经……”她哭了,雨水和泪水交织,却又清晰可见。
“叶衍!你这辈子也淋不到雨!”她凶巴巴的看着我,想要吃了我一般。
我躲闪她的眼神,冲着她笑,我有了好点子。
我离她近了些。
“看着我,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她呆呆的看着我。
我双手张开,在她面前展示。
“什么都没有,对吗?”
她点了点头。
“你倒数三秒钟,我把这世上最可爱,最美好的东西变给你。”
“三”
“二”
“一”
我将双手托成开花的模样,放到了她下巴略向下的位置。
她笑了,笑得很甜。
“我今天最高兴了,你们得了奖,我高兴,没什么留恋了……”她的眼里泛着泪花,大抵是开心吧。
她的话怪怪的,我想要问什么,她却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啊?”我愣了一下,“你挺好的……”
“喜欢是双向奔赴的,你懂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木木的点了点头。
“我愿意打你,你愿意挨吗?”她眨巴眨巴眼,一副微醺的模样。
“我愿意。”我不善于撒谎,我喜欢说实话。
她嘟囔了一句,我没有听清,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是“可是我没机会了。”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问她,紧张又无措。
“我是说,小孩子懂什么叫喜欢,我还不愿意呢。”她嘟了嘟嘴,说完就要往家走。
我跟了上去,为她打伞。
我没陪她淋雨,她也没陪我走。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晕倒。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天突然下雨,她没有打伞。
父亲突然离世,母亲突然破产,天塌了,没能在医院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家庭支离破碎,我一声不吭逃离了庆功宴。
我攒够最后的勇气,来到了天台。
下雨了,我哭了。
现在想来,十四岁的我简直是疯掉了!
她突然的电话,弄丢了手机,还好她还在。
她还在,就还有希望。
街上没有人,天空在哭泣,没人愿意忍受这极度的悲哀。
路边的自行车没有名字,我艰难的把她扶到后座,依着我的背,拼命的蹬着车。
我也算陪她淋雨了吧。
其余的都想不起来了,她的样子模糊了,竞赛的经历忘记了,忘记了那座城市,那群朋友,甚至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我的头很痛,身体又冷又热,隐约可以听见医生和我妈妈的谈话。
一个医生叹了声气,惋惜的说道:“你孩子烧的很厉害,我们也没有信心,而且,他有抑郁症你们知道吗?”
我听见我妈妈在哭,抱着我哭。
我还听到了姜云升的声音:“阿姨,你别太伤心了。”
“其实,我也有抑郁症的,我不喜欢说话,我喜欢听歌。”
“我没得抑郁症的时候,我就知道听歌可以舒缓心情,当时我觉得没有用。”
“直到我得了抑郁症,听歌就成了我的解药。”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吃完蜂蜜的时候,你不会去想糖的味道。只有嘴里是苦涩的时候,对糖的渴望连看到的盐都觉得是甜的。”
“多让叶衍听听歌吧。”
我极力抬眼,看见了姜云升模糊的背影。
“瑶姐怎么样了。”
我无力的发声,没人听到。
他走了,我睡了。
再次醒来。
介绍一下我是星雨泽。
我考上了普通高中,不喜欢说话,但喜欢听歌。
我考上了普通本科,不喜欢说话,但喜欢听歌。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江晓晓,她很活泼,对我热情,和我一个高中,一个大学,我喜欢上了说话,更喜欢听歌。
正如姜云升所说:“听歌成了我的解药。”
不过,我比姜云升多了一个解药——江晓晓。
我们一起读大学,读研究生,然后找工作,四处碰壁,从不灰心。
我喜欢她,不敢表白。
没有经济,猥琐发育。
没机会了,她的父母给她在另一个城市安排了工作。
她离开了我,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想起来高考考的很差,一个女同学给我发消息说:“你真垃圾,连我都考不过!”
是江晓晓安慰我一晚上。
我极度悲伤,听歌也救不了我。
她走的时候,我没有送她,我骑上单车,疯狂的在城市无脑穿梭,飞驰人生。
……
我在天台晕倒后,最终还是醒来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叶衍,你醒了!”林凡激动的大叫。
他们凑了过来,我妈,河元瑶,林凡,毛婷,还有我爸,准确的说是后爸。
“还好没事,医生说你是上回被车撞伤了。”妈妈担心的说道。
我微笑:“我没事的。”
“瑶姐你当年怎么回事?”我看向了河元瑶。
她朦胧的看着我:“什么怎么了?”
“我记得你晕倒了。”
他们共同愣住了,像是捅破了秘密一样。
河元瑶看了看林凡,回过头说道:“好像是低血糖吧。”
“你想起来了?”毛婷凑过来问我。
“没有”,我摇摇头,“只想到了这些。”
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他们有事瞒着我,想必,我直接问他们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的。
“姜云升呢,瑶姐。”我刚醒的时候就发现他不在。
“人家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在宾馆呢。”瑶姐回过来神。
“都有孩子了?”当我说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们都是二十七八的成年人了。
我又看向林凡和毛婷,“他俩呢。”
“早恋爱了。”瑶姐笑着说。
“我们明年结婚,嘿嘿。”林凡得意的搂住毛婷的腰。
我们都笑了。
简单的收拾后,我随着他们来到了他们住的宾馆。
毛婷和林凡一间房,瑶姐自己一间,而姜云升和他的两个孩子一间房。
我敲响了姜云升的房间门。
“谁啊?”
“我,星雨泽。”
他快步走到门口给我开门。
他灿烂的笑着,他的两个孩子拽着他的衣角躲在后面。
“你没事了叶衍?太好了!”
“我去给你炒俩菜,你先坐会儿,陪我孩子玩会。”
我笑着点头,确实饿了。
他在给两个孩子说了悄话后就进了厨房。
小女孩颠颠儿的朝我走来,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哥哥。
“你多大了?”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问道。
“三岁半。”她的声音很好听。
“给哥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一弦。”
“那你弟弟呢?”我指了指坐在娃娃椅上的小孩儿。
“他叫姜一柱。”她笑着说的,显得格外可爱,“他今年也三岁半,他害怕生。”
我不解,嘴里嘀咕着:“一弦还凑活,怎么感觉一柱有点土气呢?”
“一弦一柱思华年。”
姜云升从厨房走了出来,眼角含着泪水,他的身上写满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