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对了,我想请柳姨将我那义妹桐儿带来,这十年都是她陪在我身边,情同姐妹,她如今还被薛芳菲蒙骗,并不知道我还活在人世。我担心桐儿一时情急,会说出我没死的事,所以没去见她。”
柳夫人赞许道:“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待此事了了,我再将桐儿接走就是。既然你已认她做了义妹,我就将她当做义女,今后按柳家小姐待遇置办衣食,待过几年,给她择户殷实人家风风光光出嫁,多给嫁妆。这样,也算全了你们的姐妹情谊。”
“多谢柳姨。”姜梨对柳夫人真是感激不尽,柳夫人并非她亲姨,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就算十年没来看她,姜梨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一切安排的都很妥帖。
夜色中的贞女堂仿佛吃人的怪物,在张牙舞爪,显得阴森恐怖。
玉香将那灯笼高高挂起时,薛芳菲躲在一旁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有人会抢先一步。
她更加好奇的是,白日她曾经隔门窥探过守贞招待柳夫人,这个穿着婢女衣服的女子似乎是柳夫人身边的丫鬟,可是柳家侍女有何理由这么做呢?难道柳夫人已经发现了此事?
莫非柳夫人打算先处置堂主,再接她走?
薛芳菲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再说柳夫人为何偏偏顺道来贞女堂慰问,十年都没来过附近。
守贞浑浑噩噩的醒来,她是被路过的贞女发现,掐了人中才抬回寝居。
回想起撞鬼的事,守贞心惊胆战,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急忙喊心腹静安去鹤林观请法师来开坛做法,她是一刻也呆不住了。想到姜梨说的翠姑,守贞害怕的不行,她本来要多叫几个贞女围在房里保护她,但又想让情郎了悟过来,定然是不能让贞女们呆在这儿。
是以,她只让静安陪着自己,想着等了悟过来,再找借口打发走静安。
堂主的秘密,是薛芳菲离开贞女堂最大的筹码,薛芳菲回房后,思索起了是该要挟堂主,让她尽快请姜家把自己接回去,还是先去找柳夫人帮忙。
柳夫人愿意送她去姜家吗?姜家有季淑然在,为姜梨着想,柳夫人不太可能让好友的女儿回到姜宅。
可堂主也不是善茬,贞女堂人多势众,万一借口诬赖她杀了姜梨,报官以后,她的真实身份也就无可隐藏。
然而她举棋不定时,桐儿却听说了贞女堂闹鬼的事:“姐姐,我听说堂主被女鬼吓着了,让静安去请鹤林观道士来做法呢。这件事怎么这样凑巧啊?开坛做法我以前见过,那么多人,堂主不可能有机会跟人私会吧。”
“不知道。”薛芳菲隐瞒了见到玉香挂灯笼的事,“桐儿,你现在就去找柳夫人,带着发钗去,说我被贞女堂主下令暴打,已经奄奄一息了。”
柳夫人和姜梨在房内,听闻桐儿来找,姜梨满心欢喜的冲了出去,她已经多年没见桐儿了,不知为何,前世桐儿死后,自己并没有见到她。
柳夫人嗔道:“这个梨儿,还是小孩子脾气,不够稳重。”便急忙跟上。
“娘子!”
开门那一瞬间,桐儿惊呆了,她颤抖着举起发钗:“娘子你没死?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明明我跟薛姐姐一起埋了你的尸身。”
姜梨笑了笑,跑到她面前,抱住了桐儿:“我没死,上天垂怜,让我活过来了。”
贞女堂十年,唯一能让她有动力坚持活下去的人,就是桐儿,名为主仆,实则感情胜过亲姐妹。
这一世,她要保护好桐儿,再也不会让桐儿吃苦。
桐儿喜极而泣,扑进姜梨怀里:“娘子,我真的好想你啊。薛姐姐说要替你报仇,用了你的身份跟堂主交换,我们才没报官。呜呜…”
柳夫人看着这一幕,也为姜梨心酸,走到她们前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梨儿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就是桐儿?她是你的义姐,你以后就认我做义母吧。”
桐儿懵了,在姜梨怀里不知所措,姜梨给她整理凌乱的发髻,低声在桐儿耳畔说道:“我跟柳姨说我们结为金兰姐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妹妹,知道了吗?”
“哦。…见过义母,姐姐。”姜梨放开桐儿,两人一齐给柳夫人行了大礼。
柳夫人含笑颌首,从头上摘下一根珠钗:“这是送给桐儿的见面礼。”
桐儿犹豫着不敢接,姜梨见状代为接过,给她簪上:“真是漂亮。”
姜梨不是那种有了富贵就忘记故交的人,她说当桐儿是妹妹,就一定会让桐儿享受妹妹的待遇。
“走,到房里,我给你梳洗打扮。”
桐儿还没彻底摆脱身份桎梏:“不不不,这怎么可以,我自己梳头吧,我们是主仆…”
姜梨有些不高兴:“是姐妹,再也没有主仆之分。你的身契,以后我会想办法的。”
她强行拉着桐儿进房,给桐儿净过面,拿玫瑰水打湿发丝,用篦子细细梳理。
打开梳妆盒,满满的首饰。
桐儿见到这些东西,惊呼道:“好漂亮啊!娘子…姐姐,这都是给我的吗?”
“这是柳姨给的,桐儿,以后我有的东西,也都给你一份。”
姜梨给桐儿梳了垂鬟分肖髻,簪戴翠玉双飞蝶步摇,攒珠栀子花钗,金玉钿簪,又拿了金镶琥珀臂钏和翡翠镯子,以及宝石耳坠让桐儿戴上。
最后便是换上桐儿喜欢的紫色衫裙,是用缭绫越罗所制,蜀绣的桐花,这是她特意请玉香下山采买来的。
想想前世桐儿的结局,她就觉得亏欠对方。
桐儿跟薛芳菲去姜宅,那些精致的衣裙饰物没上身过,反倒是被香巧芸双这两个奸细全捞了去。
她要给桐儿最好的。
玉香等婢女来传:“夫人,我等亲眼见到,那个贼道了悟潜进堂主院落,堂主一听了悟求见,立刻轰走陪同的贞女,把了悟拽进房内。”
“然后…”几个丫鬟都羞红了脸。
柳夫人明白了,“不知廉耻的狗男女!速速带人与我一同前去捉奸!”
薛芳菲在房中,久等不来桐儿,她疑心桐儿是不是被柳夫人扣下了。
或许柳夫人根本不信,所以想让她自己去找,当面问话。
就在她打算去找柳夫人谈谈时,只听贞女堂内喧哗声四起:“抓奸啦!”
接着堂中灯火通明,有人破门而入,叫醒了其它贞女,让她们都去前院集合,薛芳菲因为挨近堂主的居处,还听到堂主尖叫抽泣着哀求柳夫人放过她,柳夫人怒斥声,命人将她和奸夫擒住送官…
薛芳菲心里一喜,现在就去找柳夫人,只要自己去了姜宅,就是堂堂正正的相国嫡女,那么自家的仇,也就有机会报了。更不消说还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至于姜梨,自己只能对不起她了,因为堂主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必须保住堂主和其他贞女的性命。
只是事情却不如她所想那般顺利,两个丫鬟打开了房门,其中一个眼尖的发现了她,手疾眼快把薛芳菲拖了出来:“你就是薛娘子?柳夫人有请。”
薛芳菲挣扎不过,暗自生疑,柳夫人这架势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究竟是何意图?
被押到柳夫人面前时,薛芳菲恍如雷劈,早已死去的姜梨竟活生生站在这里,桐儿也在旁边。
姜梨没死?
薛芳菲只觉心底冒出凉气,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冷,难怪桐儿没回去,定是将自己冒充姜梨的事告知柳夫人和姜梨本人。
她们只怕是看穿自己的意图,已经心生厌恶,可自己不得不这般,一介弱女子,身无分文又背着恶名,没有相国千金的身份如何替父亲申冤!
“柳夫人,梨儿,你们听我解释,我这么做都是逼不得已。贞女堂到处是堂主的人,不这么做,等她们将此事说成意外,梨儿的冤屈无法昭雪,还白白便宜了季淑然,给了她一个不计前嫌的扬名机会。”
柳夫人冷眼打量这个女人,到底是嫁人数年的少妇,虽然面相年轻,但还是不像十八岁的妙龄少女,就是长得跟珍珍和姜元柏也不像啊,哪来的信心冒认人家的闺女。
“所以,薛娘子就想到了顶替我的身份?”姜梨一句话堵的薛芳菲面色惭愧,从薛芳菲进来之后,姜梨一言不发,看着对方的眼神却充满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