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啊，快停了雪吧，这冬日再不过去，我那襁褓中的娃娃和刚生产完的妻要熬不住了啊。”常安看着严肃板正的父亲每日以泪洗面，也痛苦万分。
请奶娘，顾小孩，买药，养家…常家已经入不敷出了。
常安及笄的那个夏天，天气突然开始回温了。
“福气”到不了常家了。
阿娘身子越来越差，有时连下床都有些力不足心。
阿娘和幺妹儿阿欢没能撑过常安的及笄礼。
阿爹很平静地安排了阿娘和阿欢的葬礼。阿爹拾掇着家中的一切，彻夜彻夜地拉着常乐谈话。阿爹给她办了及笄礼。
常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和常乐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阿爹开始不带她一同出门了。
在她以为，爹已经放下了时，爹死了。
常乐噙着泪领她来到阿爹自刎的庙宇前，她看到了飞溅三尺的鲜红，刺得她生疼。
刺激地狠了，祸灾连生，常安也一病不起。
常安整日整日地卧在床楼，以药物维持生计。
常乐每日端着药物唤她“小姐”。如今，整个家中只有她们二人相依。每当常安拒绝：“这些个苦汤子，我不愿再喝了。”常乐每每听见，便哀从中起，泪落满衣，抱着常安细瘦的身骨一遍又一遍地唤她。
“你说，天上的神仙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常安倚在常乐腿间，出神地盯着窗外的天。眼前的空气似乎都因为热力而鼓动，晃地人有些不真实。
常乐也盯着外面的天，自我安慰又似在嘲讽地喃喃：“怎么会呢，他们大概，只是暂时忘了百姓罢。”
常乐照常起身去端药碗。
常安挪动了一下位置，头抵着床板坐起，就那么直愣愣地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看见窗外枯焦的树叶抖动了几下，有一丝清凉偷溜进窗内，撩起常安一缕发梢又消失无踪。
“小姐。”常乐捧着药碗进屋。二人早已习惯于家中弥漫的苦味，但每次喝药，常安都会抱怨几句。这次却反常地没有。
“起风了。”常安躺在床上，似是在问她，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常安抬手推拒递来的药汤，艰难地坐直，凑进窗边停下歇息的一只她叫不出名字的鸟，无神的双眸蓄满了泪光。
那鸟儿精致、可爱，似不受这恶劣天气影响一般。
它有着一身水蓝色的羽毛。
常安定定地看着它。是阿娘吗？阿娘本就貌若天仙，还亲口和她说过，自己会变成属于父亲、自己、幺妹儿和阿乐的守护神。阿娘从不骗人。
一片落叶被微风卷起托至窗边，惊到了那鸟儿，它扑接着翅膀惊叫一声，转身就飞远了，似真只是停留的过客。
“真好。”常安探出手去试图接住那叶子，“要结束了么。”
她听着外面愈发嘈杂的声音。雀跃的、惊疑的、欢欣的、疯狂的。“真好。”常安在心里确定了一件似乎很要紧的事，露出了这么些天来第一个释然的笑。
“起风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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