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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这个话题一向是难以探讨的,对于柳元中乃至他的种|族而言更是比“信任”还难讨论的。
毕竟“信任”不会烫嘴。
柳元中自认为很清|醒,他把自己对李弗兰产生的感情归类为“喜欢”或者“倾慕”,本能地避开那个会灼伤他咽喉的字眼——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灼伤。他从未把这感情当做“爱”,那太高尚,也太伤人了。
毕竟我连在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都无法分辨清楚。柳元中自认倒霉,选了一条走不了多长的路,死不悔改鲜血淋漓和及时止损该怎么选?这可是最简单的选择题了。
祂一定不会饶恕我。
但这不重要,柳元中盯着自己的指尖,他会的。
他会的,对吧?
这看上去可就有点荒谬了,一个恶|魔在期待被原谅、被饶恕,这难道不比他会“爱”更离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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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太奇怪了。柳元中发现自己看不见有关霍尔·克里斯的未来,当然也没有感受到圣洁气息。也不是多大的事,多半是自己也搅合进去了,柳元中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总不能是因为我……不能吧?
管他呢,柳元中再一次选择把脑袋埋进沙坑里,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至于李弗兰和他那持续了很久的计划……柳元中选择顺其自然。
另一边的李弗兰就比柳元中实际许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很愚蠢的行为,李弗兰不会不明白,可他仍然做出了愚蠢的选择。他突然对柳元中产生了好奇:假如我自甘堕|入黑|暗,他会去接我吗?这问题毫无意义,在硫磺燃|烧之地,有千千万坠落的灵魂,李弗兰也不过是其中之一,他没什么特殊的。
他只是和无数人类一样,想当然地把自己看得太重,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特别的。
既然他已窥见自己的不忠。
既然他已选择走入自己的“窄门”。
这若是堕|落,那我将永沉其中;这若是引|诱,那我将自愿上钩。
没有人会注意到主|教房间中的烛火正以幽蓝火光诡异地跳动着,耀武扬威地迎接一个早已陷入深渊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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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你被盯上了。”信息与对方的吐息一同落入李弗兰耳中。李弗兰不动声色,一如往常地拥|抱柳元中:“我知道。”
这只是一个提醒,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提醒。李弗兰告诫自己,不可多想,不可自作多|情,他在柳元中看不到的地方叹气。
原来几天不见——包括夜晚与梦境——就可以让自己坐立不安,让自己失掉一些该有的体面。
他在渴望什么呢?灵魂属于对方?还是成为对方的所有物?又或者只是……希望对方能够看向自己。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克里斯的野心,他在拉拢你,对吗?”柳元中已经放开了他,此刻正摆|弄着烛台,让火光在指尖跃动,忽明忽暗烛火让李弗兰看不清他的表情:“圣地早已乌烟瘴气,如果克里斯确有能力的话……”李弗兰知道柳元中在观察自己,“‘被拉拢’未必是坏事。”
柳元中应了一声,扑灭了烛|光。
“李,我觉得当初主动成为你世俗顾问的自己像个蠢货。”
他知道了——李弗兰心里咯噔一下,然后面向柳元中。有什么正从柳元中身上向外蔓延,并逐渐占据整个房间内部。
柳元中缓步来到李弗兰面前,漆黑的瞳孔早就不是人类该有的形状了,“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你比我更加了解人类的‘世俗’。”
他停在一个会让李弗兰感到威胁的距离,他把自己的恶|魔特征展示出来,把自己当成摊位前摆开的商品,被出|售的是刀械或者不该出现的火|药,很危险,但就那样摆在那里,没有人动用,也就没有人要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伤害。
看看吧,我是一个异类。
柳元中对此饱含恶意,他希望看见李弗兰对自己露|出嫌恶的表情,好让自己有点心理准备,为未来不知何时到来的回归——完全忘记了面前这位早就是深渊里的一员了。
他只感受到了平静、漆黑的海面还有对方的疑惑。
这很无聊,他的一时兴起什么也没有换来。
“开玩笑的,你的灵魂没有到手之前,我不会离开。”嗯,但愿李弗兰不记得这些,撒旦保佑。
李弗兰一直没有动静,他终于对“柳元中是恶|魔”这个事实有了清晰的认知,源自欲|望的致命吸引力使得李弗兰有了向他乞求的想法。
追随他、迷恋他、为他献出所有,此刻看上去也很合理。
为什么?
李弗兰从沉默中惊醒:我在干什么?
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奔涌:
他是个恶|魔,而你将被他引|诱
你没有过错,你被蛊惑是必然的结果
他不是人类
……因为我是人类。
他逃避般地闭上眼,他该如何面对柳元中?如何面对自己?又如何面对那些无声蔓延的情愫?
柳元中会听见他这些心声吗,连同现在这些一起。
他该如何掩藏这些属于人的不堪?
他听见柳元中起身走动,在阳台前停顿了数秒,又掉头经过他的身边,接着走出房间,“祝您好运,李弗兰阁下。”
这话悠悠扬扬的飘进李弗兰耳中,如重千斤般砸进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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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安本·克里斯从来都不是教廷希望养成的那种愚信权威的废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信|仰是上帝,是伟大的父,而非假借上帝之名的教廷。他的矛盾也正源于此,他无法摆脱教廷予他的名号,他目前的能力也不可能与整个教廷抗衡。
作为长老之子,特|权带给他更多的机会接|触教育、接|触书籍。成为“圣使”后,他所面见的地区主|教无不为他的博学与见解所折服。
或许只是他们的大脑太过空洞。克里斯按地区、见闻、言谈等将他们分类整理,有预|谋地接|触、有目的地靠近。他并不需要数量庞大而没有头脑的支持者。有野心,或者有头脑的才是最佳人选。
毕竟两者兼具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为了天国——克里斯如是想——有什么是不可忍受的呢?他自知无法与基|督相提并论,他的出身注定了他带着洗刷不掉的原罪。让教廷恢复成应有的模样能否洗去我部分罪名?他曾经这样设想,如今一切都在逐渐变为现实。
“这位主|教的价值……远胜旁人。”克里斯在乘马车离去之前,向李弗兰站立的位置投去一眼,后者以注视着他离开为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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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先入为主的本能作祟,李弗兰在面对克里斯时的淡漠似乎有点过于明显了,即便一切举止都合乎礼数,但对方势必会把一切看在眼里。
出乎意料,克里斯并没有借此发难或者在意这些,并且迅速扭转了李弗兰对其原有的印象,他成功把自己和其他被视作蠢货的圣使区分开了。
“圣地派出我们,以此更好地宣扬教|义。”克里斯与李弗兰相对而坐,“但我并不这样认为。”
李弗兰能大致明白面前这位的目的了,他在自己这里看中了什么,并希望自己成为他的支持者。
“在暗流涌动的时代,大多数人都忙着排除异己。”克里斯并不急于得到答|案,有些事情急不得。
平心而论,抛却两人身份不谈,李弗兰会很乐意结识克里斯这种人的,聪明、有分寸、点到为止,礼数与教养更是无可挑剔——该说不愧是教廷养出来的吗?除了他的野心,那会使他比预想中更加难以捉摸。多么可怕——李弗兰思索着——这比我们之间源自“信|仰”的鸿沟可怕多了。
他们都能感知到教廷式微的表层下是威力巨大的信|仰危|机,这会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以至于足够杀死那位。
[他的信仰坚定又纯正,只是大概率不会被那位看见。]柳元中似乎也在暗示什么。
[克里斯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柳元中顿了一下[亲爱的我只是个会读心的恶|魔,而且我没办法隔空感知。]
李弗兰不再出声,他只是有点想见柳元中了。碍于一些原因他并不能那么做。
“原因”本人此刻也察觉到了对方继续交谈的兴致不高:“看起来我已经耽误了您的顾问与您交谈的时间。”克里斯起身准备告辞。
“克里斯阁下,希望我不会成为……被排除的一方。”李弗兰同样起身,他无意把自己牵扯到圣地的权|利纷争中,也同样不希望在自己被|迫卷入的时候失去太多主动权;霍尔·克里斯或许真的是个值得拥护的“上|位者”
克里斯听懂了,他明白这是对方的妥协,即便不会鼎力支持自己,李弗兰也做不出在背后捅自己刀子这种事。其实换成别的主|教,他不会这么轻信的,偏偏李弗兰身上像是拥有那种与生俱来的、令人信服的亲和力。
于是他选择相信,“在父的威名之下,我向您保证。”克里斯给出承诺。
这是适宜的让步,李弗兰心知肚明,“如您所愿,克里斯阁下。”以自己所信仰的来立誓,李弗兰相信他的诚意,只可惜自己早就荡然无存的信|仰是没办法让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保证了。
但至少,暂时把这位圣使应付过去了,不是吗。
TBC
从这一点开始就可以看出剧情已经开始崩了
但是不要担心,离不过审的东西也快了,不过审的完了之后大纲也没有多少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