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温宴刚上大一刚结束的时候,订购完车票后他登上教务系统想查一下大二的课表和教材书,以便提前做好计划。
他是真的非常热爱生物学科,并早早做好了为生物奉献一辈子的打算。
将课表安排和需要订购的教材截完图后,温宴手滑点进了“学号异动”的栏目,只匆匆一眼就发现了一件令他极为震惊的事。
“学生温宴……申请转入Y大医学院腺体学专业……”温宴颤着声音念出内容,难以置信地把这个页面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得眼睛胀痛,都快要不认识呈现在他面前的字了。
放在鼠标上的手越握越紧,渐渐沁出汗来,温宴只觉得一阵耳鸣便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唯有此时此刻如擂战鼓般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等温宴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站在了辅导员的办公室,拿着手中的截图与其当面对质。
哪知道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另有人推门而入。
辅导员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看的十分清楚,连忙站起身推开温宴的手,对来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那人也微微颔首,然后坐到了辅导员的对面。
“温宴同学,是吧。”他没有等温宴的回答,或者说他并不想要温宴的回答,“这件事你就不用再逼问小陈了,你的专业是我给你转的。”
“!”温宴的眼里充满了红血丝,他略显迟钝地扭过头,再开口时声音暗哑,“……为什么?”
“为什么?”男人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个omega能在生物上有多少造诣?你都没发现你周围的同学以及辅导员都是alpha?你在这个学院只会干扰他们追求学术造诣的心,何必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呢?”
这话当真气人,简直岂有此理!
温宴从入学开始,这一年下来成绩一直在专业前两名,最不该走的人就是他!要是真是他影响了那些alpha,也只能说明他们定力不够,这种人还做什么实验!直接淘汰得了!
…… 但是温宴又不能这么说。
那时,温宴觉得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怒火,却又偏偏烧不到强制给他转专业的教授身上。
教授气定神闲,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那名被称为“小陈”的辅导员眼珠子在两个僵持的人之间来回转动,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都一句话点爆全屋。
但百密而有一疏,就算小陈再怎么防着也防不住温宴这种一看就是乖乖学生的人的突然袭击。
之间一道残影掠过,温宴倏地夺过教授手中的杯子扔到地上。
“放屁!你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我的头上把我赶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强行转到你带的专业是为了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如你的愿!”
温宴很少爆粗口,除非对方的所作所为真的触碰到自己的底线。
相对于温宴的气急,教授却依然从容,和颜悦色地看着面前的初生牛犊。温宴因为跳级,比其他同学都显小,在心理方面也是,在旁人巴结教授时他却和教授硬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也是这份直率引起了教授的兴趣,让他没有明面上给温宴使绊子。
温宴还记得当初自己十分硬气地甩上门,头都不回地咬牙对身后的教授说∶“咱们走着瞧!”
……
时值盛夏,窗外蝉鸣吵得热闹,不过幸好有砖瓦抵挡住了这份聒噪,在古堡一样的住处创造出独属于两人的安静场所。
醉酒的温宴把往事全都吐露了个遍,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就算当时再倔有什么用,后面还不是被延毕威胁着帮他发表了论文……我还以为工作了就能摆脱他的,谁知道这老东西竟然阴魂不散,还想返聘我。”
这时,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抚上温宴的脸颊,替他把脸上的泪水擦干。
林一宁的动作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那也确实,在灯光的照射下,温宴的脸显得苍白,明明喝了酒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也难怪高云风不住地给他灌酒了。
就是这份苍白,让平日里常被人夸“有干劲”的温医生此刻像个瓷娃娃。
林一宁说∶“不哭。”
像哄孩子似的。
温宴愣住,也抬手摸到自己脸上,再放下手一看,入目的是一片水光,“我,哭了?”
这是他本人都觉得很新鲜的体验。平时独处都很少哭,这回竟然在外人面前失了态。
本来是想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的,但不知怎的,越擦越多,多得温宴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眼泪,毕竟他可不记得自己这么爱哭。
林一宁拿过纸卷,扯下一张又一张的卫生纸递给温宴。
“有的人很幸运,这一辈子遇不到什么难事。很明显我们都不是'很幸运的人',但是我们也不是倒霉的人。”教官这么说,“过去的那些我们已经没办法改变,但是可以往前看,没准儿就有为我们准备的时机。”
温宴满面泪光,细细琢磨了一下林一宁的话, “……所以你希望我接受他的提议去参与那个生物课题?”
林一宁浅笑,眼中缱绻柔情,“如果那个课题真的是哥哥向往的话,我当然还是希望哥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就算这次再受到那个教授的威胁也不要怕了。也许曾经你孤身一人,但是现在的你肯定不是了,我陪你,有必要也一定会帮你。相信我,嗯?”
最后那句话,温宴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记忆的深处似乎也有过那么一个人,笑语盈盈地要温宴相信他。
一股热流漫上心头,温宴笑笑,在短短几秒钟后下定决心。
他抬起头,又看到林一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真干净的眼睛啊。
温宴∶“林一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这话的林一宁惊喜地睁大眼,双臂刚张开又克制住地收回,他狠狠点头,“见过!”
“在……哪?”温宴刚说完就被困意支配,身子往前一倾头部再度抵住林一宁的肩膀。
“诶,哥哥?”
林一宁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改天说吧。
他把温宴平放到床上,给人盖好被子,然后蹲在床边用目光描绘温宴的五官。
“哥哥,你就这么不对我设防备心吗?”就这么睡下了,自己可是一个alpha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