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被黑暗席卷,而后夜幕又如潮水般退去。
放出黑雾是整个仪式中最薄弱的环节,届时几千人渐次苏醒,场面很有可能非常混乱——当然,这是在赌。
也赌赢了。
感染了疾病的人群,抵抗着黑雾意识的侵袭。场面稍微有些混乱起来,声浪一层高过一层,有些人甚至开始互相扭打起来。原本身边站着的人都去维持秩序,无暇理会一具尸体。
看向旁边的兰妮,发现她也同时看向我,微笑着。
“澈……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吗?”
嘈杂声中,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过来。
“当然,你也清楚得很吧。”
我自然无暇理会她,转而冲到中央寻找奈荷,少女默然地站在祭坛前,见我过来,身形晃了晃,脱力而倒在怀中。看来仪式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损害,哪怕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打断。
兰妮走上前,看着陷入沉睡的奈荷,极富耐心地俯下身,甚至没被混乱的情况影响,继续着对话。
“哦?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如果你想办成这件事,有太多地方可以打断我的计划了。”
并不想承认这点,但事实如此。如果在刚进来时缴了械,或是拒绝让奈荷见我,事情至少不会如我所愿到这种地步。
“这点倒是不一定呢。毕竟做你和黑雾的实验的时候,没有他们你也闹腾得够呛,我可不敢赌。”
应该是被关在红锁一个月那次。
“那么,还有……”
看向石棺中璀璨的宝石,是莲委托我在竞技场中获得的那颗。如此耀眼的石头,我不会认错。大概是在接触它的时候,黑雾就被重新封印在其中了。
困窘时收到的橄榄枝,果然扎手。
兰妮笑而不语。
“还有,是你故意放萨麦尔出去的,对吗?”
我将他交给了海姆。虽然是拜托,但还是放了狠话。如果海姆敢对他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手软。这人有不好的前科,但也没有更合适更了解的人选择了。
“当然。来的时候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仅凭一个营养不良的羸弱身体,是不可能在对这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逃离的。”
“为什么?”
“你应该听说过,现在的那修罗团,是近几代重新组织的吧。我们的目的,早就不是最初的模样了。也不可能是最初的模样。这个结局,是我们中很多人都期待的结果。作为祭司的后代,我们对其他的奥秘更感兴趣。你也看到黑雾的样子了,我们不可能去控制上千个疯子吧?我只是其中一个负责和你对接的小小的负责人而已。”
“不是「你们」,是「你」吧。”
“呵呵,有些时候,权力就是这样美妙的东西,只需要稍加推波助澜,就能实现目的。日后如果有需要,在应付掉那几名老顽固之后,我们依然欢迎你来合作。”
“别做梦了,你们找莲做中间人,就是知道我绝不可能答应。”
兰妮笑了笑,没反驳。怀里突然有了动静,奈荷眼神朦胧,逐渐清醒。再抬头,女人便不见了,消失在人群中。
奈荷缓缓起身,虚弱地靠在石棺旁,本以为她会说些别的,哪怕是被责骂的可能也想到了,却听她语气低落地说道:“辛苦你了。”
“我没有,我只是想打断仪式,救下你而已。”
“那你也有其他办法,而且我已经拥有了和你相似的能力,不是吗?在那天之后,我身体受了伤也很快能恢复。仪式要献祭生命力,说不定我能熬过去呢。”奈荷笑着摇头,“你这样做,是从心里想要解放他们的意识,就像自己也获得了心那样……很痛吗,疼不疼?”
我摇头,学来的疼痛,轻易就能忘记。
环顾四周,尽管有安保人员介入,但人数太少,根本无法控制汹涌的人潮。转向奈荷,将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
“可那时你还是被黑雾控制了,为什么?”
“可能因为我在歉疚吧。明明能做到的事,却没能阻止,让他们又遭受千年的折磨,是罪该万死呀。”
少女垂眸,语气戚戚。
“别这么说……”
她露出宽慰的苦笑:“我把那个故事告诉海姆,不仅仅是想要阻止你的探知之心,也想着,那也是我该承担的罪责啊。但是,你做得很对呢,澈,是你让我明白了,不能再剥夺更多人的命运,不能继续错上加错。而你也给了我机会,走上一条新的道路……
“走吧。还有事情要解决呢。”
奈荷伸出了手,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微笑着,紧握住我的手,说:“我有话和他们说,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