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中休息几日,身体刚刚完全恢复,便收到莲的见面邀请。
在从奈荷口中得知自己并没有痛觉之后,感知的魔法如同褪色的墨水般失去了效用。我再也没有感觉到疼痛。无论是腹部被重击,刀刃割破手掌,都再也不会觉得疼。握住滚烫的水时,偶尔会想,原来自己是表演欲这样强的人吗,仅仅是看到他人的神态,就能体会到相似的感受。但被那修罗团在红锁囚禁时的折磨,却如此真实,毫无来源参考,也记忆犹新。如果是这样的理论,我根本不会觉得痛。
那晚,奈荷说的都是真的吗?
“在想什么呢?”
女人姿态优雅,语气温柔。
摇摇头,将拿到的盒子推过去。有几分份量,但并不重。四面光滑,看不到锁孔,也没有卡扣。摇晃起来也没有任何声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个盒子,只会觉得这是块空心的铁砖。
“好奇里面是什么吗?”
说不好奇是假的,只是没有特别的兴趣。见我犹豫没回应,莲晃了晃盒子,又在底部按几下,盖子便弹开了。
奇异的光彩霎时间充满了整个酒吧包间。一块璀璨的水晶折射着室内的光,让人仿佛置身于黄昏中。
“好美。”莲捻起盒中宝石,蓝色天鹅绒手套将其包裹,光芒黯淡了些,她沉浸在光影的变幻中许久,才好似终于想起我来,嘴角噙着笑意,说,“真是多谢了,这块宝石将成为我最耀眼的收藏。”
“不客气。”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并没有值得表露谢意的必要。
“关于答应好的报酬,我希望你能先和我来一个地方。”
莲做事也很爽快,在我开口前便点了出来。
目的地距离身处的这座城市并不算远,但那里地处偏僻,不得不坐上几乎整天的车才能到达。
车窗外的风景不停变换,感觉有些新奇。和天空衔接的旷野一片金黄,随风涌动着。注视这样的风景,禁不住开始漫无目的地回想。
距离上次黑雾和我说话,已经过去接近一周的时间。它附身时,并没有用以确认的实感。换言之,就是当它不再频繁地讲话时,我没法确认它是附在我身上,还是已经离开了。
黑雾能读心,我在想什么它自然一清二楚。无论我怎么呼唤,甚至想用激将法引它讲话,都没有回应。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它一直附身在我身上,而不去祸害其他人,也不是不行。毕竟我有意识时,不会被它控制。
莲说目的地是一家私人博物馆,不知道能否引得黑雾再次发声。就之前它的表现而言,并不像甘于沉默寡言的类型。
“风景不错吧?”
车上,莲啜饮一口红酒,打破沉默。
“挺好的。”
短暂的生命中,我还没离开过红锁所在的城市,只在地图或画册上了解过。而这其中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室内度过。
“感觉变化不是很大呢。”
“你来过这里吗?”
莲微微颔首:“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继续询问她来做什么,只换来了礼貌的笑而不语,继而一路无言。
私人博物馆的规模并不大,外面看上去只是栋不大的小别墅,漆了白墙,没有任何标识,如果有人路过,恐怕只会将其当作普通的住宅。
莲走在前面,径直推开了门。眼睛还没能适应屋内的昏暗,便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果然还是带他来了。”
闻言莲轻笑了声:“他可是为我赢下了多拉多之冠上最璀璨那颗宝石。所以也麻烦你按照我们说好的那样,请知无不言吧。”
四下都是罩着白布的展柜,原本客厅位置的地方,放着讲演的幕布和零散的几只折叠椅。男人就坐在其中一张上,背对着我们,话尾似是有些无奈。
就算是背影,我也认得出。
“海姆,我们还有账没算清吧。”
莲将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走到角落,在椅子坐下,意思是不打算加入这次对话。
“澈,这么久没见,不要这样凶巴巴的。”海姆站起身来,一段时间没见,男人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可能的,是面上的疤痕浅了些。
“先把事情说清。红锁那边怎么回事,你就这么跑了?”
“真是占理不饶人啊,要说红锁本来也只是那修罗的空壳分支。你也知道我是个临时管事的,那真正的老板自然另有其人。”
如此一来也算说得通。为什么红锁很快被那修罗团接手,又为何构建起似乎不平等的利害关系。
在我几乎露骨的不信任的目光逼视下,海姆的坦然和絮叨都一如既往。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耸肩,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然是对你感兴趣,才会接受这份合作......喂,别用这种嫌恶的目光!一个近乎被死亡抛弃的存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感兴趣的了吧?”
身体即便受到损害也能恢复如初,确实是难得的本领。但若拥有它就需要经历这一切,值得吗?
我不知道答案。
“可能也和之前的职业有点关系吧,我对这方面确实热心。你前两天不是才见过林?你可是帮他实现了伟大的华丽转身——在那之前,作为我的前同事,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海姆之前的职业是雇佣兵。看来他在很久之前就和林搭上了关系,并借着这个机会进行了实验。
“只有这些?为了一个念头如此大费周章,不像是你的作风。”
“哈哈哈哈,澈,你有时真是该死的敏锐。先到这边坐吧。”海姆拉过一张椅子,和他面对面。
男人的眼睛里是没见过的热切。
“这是理想。我不想让人如脆弱的苇草般轻易折损,而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这样的念头,绝对发生在他和那修罗合作之前。
“虽然把这么多事一直瞒着你,但扪心自问,我们也从未亏待过你。”海姆摇头,“你来这里原本也不是为了问这些事的吧。”
男人从莲手中接过盛有宝石的盒子,放置在展柜中。环顾四周的展品,耳畔没响起任何动静。只蓦然一阵头晕,旋即又恢复。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海姆声音低沉,开始缓缓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