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清晨,乍暖还寒。破晓时分的一场细雨是那么恰到好处,湿润路上的尘埃,扫除路旁新柳灰蒙蒙的尘雾,洗出一片清朗的天宇。
渭城郊外的那家客栈已矗立于驿道旁百年之久,历经世事变迁,见证了无数人的悲欢离合——他从长安一直将元二送到这里。
一路上,他们边走边聊,吃饭,喝酒,冲淡了即将离别的愁绪。但分别的时刻总是要到来的——在客栈歇息了一夜后,他和他,今天是必须分别的了。
客找周围往来的人络绎不绝,马的嘶叫声和马蹄的“嘚嘚”声不绝于耳。他和元二临窗而坐,面对着一桌美酒佳肴,却食不知味。
他端起自釉酒杯:“饮完这一杯再走吧。”
温润的酒杯流光一闪,刺痛了他的眼睛。杯中酒的清香化成真名的伤感,顺着喉咙落入肚内,翻滚成悲伤。
元二目光在他滚动的喉结中停留片刻,垂下眼帘:“我此番去安西定要建功立业,你不必伤感。他且我若凯旋,你定要……在此为我接风洗尘。”
元二的几缕白发垂在耳边,清瘦的脸颊微微元二
泛红。
“……好。”
元二别过脸看向窗外,白净修长的手摩挲着酒杯口。
他沉默片刻,扫见元二的几丝白发,心中竟恍惚了一会儿。
你说好与我自头借老的。骗人……
他回过神来,伸手将无二的白发撩到耳后,看着元二湿润的眼眶,他叹道:“我们已不是当初“相逢意气为君饮’的少年郎了。”
那些吟诗唱和、青春作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元二怀着责任和理想出使边塞,殊不知塞外生活艰辛,征战连年,这一去,这一别,不知何时能相见。
甚至……不知能否再见。
想到这里,他感伤不已。
元二余光看着他的手,下意识道:“那你昨晚也不知道轻一点……”
“……”
无二说完才应过来,略感窘迫,垂眸不语。
他轻咳一声,端起酒杯:“罢了,往事成云烟。再饮一杯吧。”
毕竟……西出阳关无故人。
元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元二放下酒杯,他们目光交接,彼此眼神里饱含着期望和悲壮。
他多希望这酒永远饮不尽,时间也就这样永远停驻在此刻,然而“千里送君,终须一别”。
窗外柳条飘动,满眼的清新,可无论是他亦或是他,都已无心欣赏这美丽的风景。
柳树下,车夫在整理马车。那匹高大的白马披着金色朝霞,金辔夹上反射的光似要冲入云际。在车夫的再三催促下,他将元二送到车边。元二接过我折下的柳枝——这一根细长的柳枝不足以表达我的不舍,但却代表着我殷切的的祝愿。
“这一路都是漫漫黄沙,茫茫戈壁,你……定要倍加谨慎。”他抚着元二瘦弱的肩,再三叮嘱。
停顿片刻,他终究还是一揽过他,拥在怀中,潸然泪下,哽咽道:“安定后,定要书信报平安……”
元二拍拍他背:“好,放心。”
元二登上马车,马车疾驰在宽阔无尘的大道上。他登上高楼举目遥望,好似看到了破败的城墙立于滚滚黄沙之中,却看不到元二西行的身影……
“谓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王维《送元二使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