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约三千年前，大墓结界薄弱，周穆王在一次征战过程中与部下失散，失去联络，弥留之际，落入墓中。三千年前的那次，是大墓结界第一次变得薄弱，周穆王也成了第一个落入墓中的人。墓中竟然进入生人，还是未来的天子。紫微帝星亲临，惊醒了沉睡之中的墓主人，墓主人从墓中央的高台之上凌空飞下，越过保护墓中央的护城河，踏水而来，落入穆天子的眼中，惊为天人。”青玉缓缓道，“接下来的故事，你们想必也猜得到。穆天子对她一见倾心，墓主人却不染红尘，情窍未开。她只是一个人在墓中太久了，有个人作伴，她觉得很开心。后来，那座大墓的第一次削弱期，因为穆天子魂魄之中的紫微之力被补全，墓天子无法再在墓中停留，被大墓的结界排挤出墓中。临走之前，穆天子向墓主人讨要一件东西，他想为她作画，当做留念。墓主人在之前自己下葬的随葬品中找到了纸笔，将画作赠予了穆天子，让墓天子可以把墓中之物带出大墓。墓主人亲自赠予之物，就算被赠予之人身死，也不会回到墓中。”

吴邪神色一凝，紧盯着青玉，问道：“周穆王落入大墓中，是他前往西王母国见西王母之前的事，还是之后的事？”

青玉道：“此事我原本也不知，但查了之后推测，他落入墓中的时候相当年轻，大约二十岁左右，是在他即位之前。而他前往西王母国却是在他即位很多年之后。”

黑眼镜恍然大悟：“那我就明白了，看来这个周穆王回去之后，对当年在墓中遇到的人一直未能忘情，一直在寻找这座墓的位置，想与墓主人再续前缘。可那座墓的结界都关闭了，怎么可能有人进得去？自然是查探了很多年都毫无消息。眼见自己年纪越来越大，那座大墓的下落却一直没有消息。周穆王想到西王母国流传的长生之法，就动身前往西王母国。西王母爱上了周穆王，把长生之法告诉了他。周穆王之所以对西王母失约，要抛下西王母独自长生，是因为他本来接近西王母就是别有目的。”

“他要长生寻自己的心上人，就利用了西王母的感情。”王胖子恶狠狠地吐槽道，“渣男，欺骗感情的渣男。亏的西王母一直都想着他。”

“我倒不这么想，”青玉长腿一抬，把二郎腿换了一边，道，“这世间有能力把天下权柄握在手心的君主，没有几个不想掌握永恒的权力、不追求长生的。有了财富和权力，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纵使他心中还有念想，也只不过是因为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刻遇见了惊艳自己一生的人，却又骤然失去，他不甘心罢了。这点不甘心，只能当做他想长生的借口，绝不会是他内心真正的动机。”

“那她呢？”霍秀秀问道，“如果结界封闭，她是不是也只能留在墓里出不来？”

青玉摇了摇头：“那道没有，那结界困住的是外人，困不住她。”

霍秀秀：“既然这样，她就没想过从墓里走出来，去寻找周穆王吗？”

“你说什么？她？”青玉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无声地仰头笑了好一会儿，“你以为她是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西王母吗，周穆王在她心里能算得上是什么东西？周穆王之于她，跟她闲来无事逗弄的水中的游鱼、草丛中的兔子并不不同，人族在她眼中，也不过是披毛戴角的畜生罢了。碰到毛色好看，性格讨喜的，就逗弄两下。你们人族对猫猫狗狗的时候不也一样如此？”

解雨臣被青玉漫不经心的话激怒了：“你不是说她是你的主人吗？你就是这么在背后诋毁自己的主人的？”

“这不是诋毁，这只是实话。她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原因，都在墓中孤单地沉睡了那么多年，我想让她更开心一点，不要一直那样无波无澜，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才默许解连环把她带出了墓中。我希望她身边能有人给她解解闷儿。”青玉抬眼看向解雨臣，“小九爷，我是看在你性格豪爽、出手大方，对她也是一片真心的份儿上，才好心提醒你。你，还有你们，都不要对她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她心地纯善，对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喜欢，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她心里占据特别的位置。我不想看到你们最初由于误解，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当希望落空之后，就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她，到最后感情破裂，反目成仇，败坏她的心情。”

青玉紧盯着解雨臣，声音轻柔，吐出来的话却像刀一样冷，“趁现在还没陷得太深，你想回头还来得及。否则，周穆王的下场你是看到了的。一生求而不得，他心爱的人，明知道他在满天下地寻她的踪迹，可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墓里优哉游哉地睡大觉。直到几十年前，大墓结界再一次变得薄弱，被鲁王宫中已经变成血尸的周穆王察觉到，周穆王还是想离开鲁王宫，回到那座墓。所以才有了你们刚才提到的那次异变。我想提醒你，周穆王也好，你们解家人也罢，你们对她的感情，都是你们自己一个人的事，与她无关。当年周穆王用尽心思都没能教她懂得你们人间的感情，最后只能遗憾地独自离开，她甚至连你们人族的语言都懒得学，你以为她之前是学不会吗？她是神女，她的墓压根儿就不叫什么‘遗忘之地’，那叫‘神女墓’，她什么学不会？她只是那时候对你们人族不感兴趣而已。现在她改变了想法，对人族产生了兴趣，想学你们的语言了，也与你无关，只是她正好感兴趣了，而你正好赶上了而已。你好好认清现实，好好考虑清楚，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寻常的彼此相爱彼此珍惜的感情，那你从她身上可能永远也得不到。早日回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大厅里是一阵难耐的沉默。解雨臣沉默了良久，久到青玉杯中的茶盏都空了两次，解雨臣才又抬头看向青玉：“如果我不想回头呢？你还有什么忠告要给我吗？”

青玉欣慰地笑了笑：“不愧是解家的小九爷，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喜欢。”

说完放下杯子，走出了大厅。

解雨臣知道他是有话不方便在这里说，也起身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