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光秃秃的树枝也挂了彩。
寒风凛冽，繁华的上京城依旧热闹非凡，街边的酒楼张灯结彩。
沈泽清掀开车帘，冷冽的风扑进车厢内，引得青年几声咳嗦。
“王爷!”一旁的小厮赶忙放下帘子，又换了个手炉塞到沈泽清怀里。
沈泽清感觉到怀中暖意，微凉的手缓和了些许。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
侍从程越率先跳下马车，准备好垫脚的物什。“王爷，到王府了。”他小心的扶着车内的青年慢慢下车。
沈泽清是当今圣上嫡长子，乃先皇后所出，自幼体虚，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
太子妃孕时遭奸人所害，难产血崩，不幸崩逝。圣上对此子颇为怜爱，登基后便封为亲王，赐号宁。
沈泽清探出马车，就瞥见王府门前站着一人。
那人生得一副好相貌，眸似点漆、长眉入鬓，乌发被银冠高高束起，身着黑色束腰云纹锦袍 ，一手摸着门口的石狮子，好像在等什么人。
程越见状，连忙呵斥，“大胆！你有几条命，鬼鬼祟祟的在王府门前放肆！”说罢便要招呼门口的侍卫驱赶。
见程越一脸防备，青年在原地行礼作揖，“微臣陆乘渊，见过宁王殿下。”
沈泽清不久前便听闻，顺远侯一家回京述职，但没想到这么快。他点点头，“小侯爷离京多年，久未还乡，真是好久不见了。”
陆乘渊是顺远侯之子，顺远侯一家驻扎西北多年，守卫边疆。顺远侯战功赫赫，陆乘渊也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被封为镇西将军。同是师从陈筠，说一声师兄弟也多不遑让，自陆乘渊一家离京，也是有十年未见了。
进了王府，程越指了个人将陆乘渊引进花厅，沈泽清回去换了身常服。
“近日回京，特来拜会宁王殿下，未事先递帖，叨扰了王爷。”
沈泽清抿了口茶，默不做声。陆乘渊走的这几年两人虽然也有书信住来，但再见面，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何时回来的？”
“昨日，今早面圣，刚下朝便来了，微臣惶恐啊。”
沈泽清闻言，捏着茶杯的手顿了下。
这人当年一声不吭就走了，连个口信也没留下，自己还是从老三那知道的。
“宁王殿下大人有大量，小的不辞而别罪大恶极，求殿下恕罪。”
见沈泽清懒得理他。陆乘渊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黑布包着，神神秘秘的。
他慢慢掀开布帛，是沈泽清之前提过的棋谱残本。
前朝棋圣一生所在之心血莫在于此了，沈泽清十四岁生辰时，君泽帝送他的生辰礼，只是缺了半阙，早些年也只是信里和陆乘渊提了一嘴，也没放在心上。不曾想陆乘渊真的给他寻了来。
“棋圣晚年时隐居西北边境，知道你想要，便顺手给你拿来了。”
陆乘渊有些得意，若身后要是有尾巴，早就摇到天上去了 ，沈泽清如是想。
敛了敛情绪，沈泽清压下隐隐勾起的唇角，“无事献殷勤，小侯爷此次回京可谓是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现下本王那几个弟弟巴不得与你交好，你大张旗鼓来一趟，就为这事？”
陆乘渊起身扫了一眼四周，确认附近再无旁人后从袖里掏出一封信给沈泽清。
“回京之前，在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这封信，是十二年前陈将军的家书。”
沈泽清闻言一愣，打开信封仔细看了看信，信纸洁白如雪，“小侯爷是在和本王开玩笑吧，这可不像十几年前的老物件儿。”
说起来陆乘渊也挺无奈的，他要是把原件顺走了，他爹发现了得把他打的半身不遂。“本就是你我暗中调查，若被家父得知此事，不免多一番风险。”
沈泽清微微蹙眉，“不过一封家书，何至于此？”
陆家此次回京，多方势力都盯着，圣上正当盛年，对诸皇子进出朝堂拉拢朝臣培养势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乘渊即便再小心也定会被卷进来。
所以沈泽清是实在想不通，陆乘渊为何毫不避人的来他这宁王府。
二人这些年虽一直存在书信往来，但也实算不上可交心之谈。
“小侯爷一路风尘仆仆先行回京，顺远侯和陆家两位小姐应还未回府，小侯爷还是先回去打点一二吧。”
陆乘渊起身拱手，“多谢宁王殿下体恤，待家父与青岑他们回府，定设宴相邀。”
自宁王处归来，陆乘渊步入庭中，他抬头环顾这阔别已久的四四方方的天。
昨日回来之后稍作休息便急匆匆进宫面圣，也不曾好好看看自己的家。
院里的花草树木一如往昔，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练功，妹妹在桂花树下玩秋千，陆乘渊闭上眼，思绪渐渐被拉回幼时。
“岑岑，你看你哥哥玩儿的，跟个小花猫似的。”
白衣女子的脸温柔恬静，宛如月光般和煦轻柔，又有些朦胧，朦胧到看不清了。
“阿娘，不许笑。”小陆乘渊委屈巴巴摘掉头上的花环。
“哥哥输不起，真小气。”小陆青岑揉乱了小陆乘渊的发髻，笑嘻嘻跑到白衣女子身后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再次睁开眼，恍若隔世。往昔的笑语喧哗都化作尘烟，热闹非凡的顺远侯府如今门可罗雀，只得零星几个下人在洒扫。
陆乘渊转了一圈回到正堂。屋内空荡荡的，物品摆放如旧，像是许久未曾住过人了。
他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或许是事在人为，陆乘渊刚翻到那封家书后不久，圣上念顺远侯戍边多年劳苦功高，特下旨准其一家回京述职。
“少爷，安定伯府的大公子来了，正在前厅等着呢。”
老管家轻轻叩门，现实的一切抓回了陆乘渊飘远的思绪。
闻言陆乘渊起身撩了撩衣摆，整理了下衣襟处的褶皱。“好，陈叔你先去吧，我即刻便到。”
陆乘渊走至前厅，见霍扬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各式各样的包裹。
“贺谯兄！”霍扬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霍扬，真是好久不见啊，你这比小时候瘦多了。”陆乘渊轻轻拍了拍霍扬的肩。
霍扬挑了挑眉，示意陆乘渊看他那堆东西“诶呀，不说这些。你可不知道，我娘一听你回来，恨不得把京城所有铺子都搬空了，沉死我了。”
陆乘渊年少丧母，而安定伯和顺远侯又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安定伯夫人于是把陆家子女当成亲生的一般。
听着霍扬夸张的说法，他忍不住笑道，“还是伯母疼我啊。”
霍扬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矮几上，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吊儿郎当道，“听说你刚才去见宁王了，怎么样？”
陆乘渊想了想，抿着唇骏眉微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霍扬。
其实他明明有很多话想和沈泽清说，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诶别提这些了。此次回京还未登门拜访，什么时候去瞧瞧伯母，也不知道她喜好变了没，记得她以前喜欢吃城北南记铺子家的芙蓉枣泥糕还有桂花冰酥酪......”
霍扬听陆乘渊絮叨的头疼，作势要捂他的嘴，“打住打住，我娘知道你会来这种客套场面，她特意叮嘱，周车劳顿，先好好休息，等陆叔正式归京再拜访也不迟。”
“那替我向伯母问安。”
“行，包我身上。”霍扬看了看陆乘渊，“走啊，老地方吃一顿去。”
“那我可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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