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星梨知道樊振东的意思，但是她还是在拿着大白熊的由头劝他。面对面，俩人之间的距离在一拳头之间，高星梨能清晰地听到樊振东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她以为他听明白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是说出了这样的回答。高星梨心一颤，所幸已经完工，她也就直起身子，开始收拾摊了一桌子的工具。果然，人尴尬的时候都会装作自己很忙。
樊振东我没法儿习惯，我也不想习惯。我不想没消息！
又是退伍军人又是运动员，只要他想，他的声音是掷地有声。就像几个月前他在德班的办公室把她努力坚持的陌生人局面打破一样，只要他想，他总是有勇气去挣自己想要的。
他一急，又开始出汗。他抬起手臂，像每次打球的时候那样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表情坚毅，准备打决胜局。他借着巧劲让高星梨正对着他，把人按在自己的椅子上，自己半跪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明明是下位者的姿态，却充满了压迫感。
高星梨你和以前一模一样。
高星梨的话让樊振东猝不及防。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开头，他强迫自己冷静清醒，慢慢听她讲下去。
高星梨以前每次开学大扫除，你还没干就出汗了，我只要不是剧烈运动，在大太阳底下都是清清爽爽的。老师总是表扬你勤劳，说我偷懒。
高星梨不顾樊振东有没有反应，只是笑笑，眼睛里没有任何的聚焦。
高星梨班里的人都替我打抱不平，但是只有我们知道，老师说得对。活儿全是你干的，我也像这样，坐在边上吃你带的棒棒糖。老师说得没错，你是真的努力，我是真的偷懒。对不起，我不想哭的，我控制不住。
高星梨的眼泪砸在了樊振东手上，更砸进了他的心里。
高星梨我在领馆大厅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都老得我不敢认。小时候，我爸老是告诉我“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相信，所以我驻外这些年所有的经历，我都觉得是能量守恒。但是我不能接受你越努力越辛苦，这不公平。
#樊振东星梨，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有回报，这很正常。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的公平，公平都是靠自己去挣的。至少现在，我还是相信天道酬勤。
高星梨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是最幸运的那个。你那天喝醉酒，告诉我你过得不好，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高星梨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很轻，慢慢地飘进樊振东的耳朵里，声音里面是满满的绝望，也催红了樊振东的眼睛。
高星梨我可以毫无负担的告诉每一个向我诉苦的人，在坚持一下，再努力一点，会好的。但是对着你，我根本不敢说这样的话。我真的很讨厌别人叫你天才，我总觉得，他们用天赋抹杀了你的努力。我见过叔叔带着你骑着自行车到处打球的样子，见过你年纪轻轻浑身的伤，我知道，这些年你有多努力。
#樊振东我会好的，星梨。
高星梨我相信。但是你是背着大山走钢丝上天堂的人，我怎么敢打扰你？
樊振东深吸一口气，低头把手插进头发里，前面有多感动，听到最后一句就有多上火，他真的要被高星梨气死了。
樊振东我就不明白了，以前，你住港岛的深水湾，我住黄埔的老破小，咱俩处得好好的。怎么就我现在脖子上挂两块儿牌，你就不要我了呢？
#高星梨你怎么这么说话？那不一样！
樊振东那怎么不一样？高星梨你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像什么吗？就像我好不容易游上岸，你一脚给我往海里踹，然后告诉我一定会有人来救我，还祝我前程似锦。神特么的前程似锦！
樊振东说着就冷着脸起身往里屋走，吓得高星梨脑子一片空白。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见他又开门出来，怀里捧着一堆盒子和牛皮纸档案袋。他把东西往餐桌上一扔，然后又走过来一把把人往桌子边上拽。
樊振东认识这个吗？
他指着最上面的那个鲜红文件袋，左上角是AIA的logo，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但是被保存得很好。
高星梨友邦的保险。
#樊振东我进八一的那年，历阿姨给你和羲和姐每人十万港币，让你们学理财。你姐基金股票储蓄都投了，十万翻了五倍。你骗我到香港，求着你爷爷出面，全给我买了保险。你姐知道以后当着我的面骂你恋爱脑。
高星梨我知道。
樊振东后悔吗？
高星梨这是重疾险！你那时候一点毛病没有，现在去，就算出五十万，人家根本不会给你保。这是我做过的最成功的一笔投资！我干嘛后悔？我赢了好吗？
樊振东深深看了挂着眼泪还一脸激动的高星梨一眼，往高星梨面前放东西。
樊振东这是这套房子的房产证，花城湾的房子是买给我爸妈的，没法给你。这是车子的产权证还有钥匙。这是我所有的银行卡，密码你生日，我的工资代言费奖金全在这里。
#高星梨侬十三点啊！拿回去啊！
樊振东一眼都没有看慌到开始飙上海话的高星梨，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往外掏东西。
樊振东这是我的出生证明，户口本，身份证，退伍证。这是我奥运会的参赛证。这是我这些年拿的所有的牌，金的银的都在。我也梭哈，拿我这些年一拍一拍挣来的所有的东西，能不能也跟你赌一次？
泪眼朦胧，高星梨的眼前是糊的，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眼前是一个大手的轮廓。樊振东伸着手，心里也在打鼓。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面前的姑娘像是雕塑一样，除了掉眼泪，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心开始下沉。
高星梨赌什么？
很轻的声音，但是听得樊振东原地复活。
樊振东一辈子，从结婚证到死亡通知书。
#高星梨你有毛病啊！
听着最忌讳伤病的运动员一口一个死啊活啊的，高星梨顿时就觉得忌讳，一着急就抬手啪的一下打在了樊振东的手掌心。刚想收回来就让樊小胖一把抓住，然后怎么也抽不出来。他全身上下好像就手是瘦的，高星梨手被紧紧握着的时候居然在想这个。俩人一个赛一个的白，大手包裹着小手，跟同款套娃似的，樊振东的第一感觉是手软软的很好牵，第二感觉是觉得俩人手放一块儿赏心悦目，第三感觉是觉得本该如此。
高星梨右手抽不出来，只能拿左手抹了一把眼泪。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就看着对面本来冷着脸的樊振东现在跟赢了球一样，得瑟地歪着头，笑出了大小眼。
高星梨松开！
#樊振东不松，一辈子都不松。这手是你自己放进来的，你不好意思说，我知道你是答应了。
樊小胖笑得更加得意，摇头晃脑的，还顺带晃了晃高星梨那只让他“绑架”的手。
高星梨你要点脸吧，玩儿赖啊你！
#樊振东脸有什么用，给你随便摸。我之前多要脸啊，每天都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牛逼。喏，那些个银的全是那会儿拿的，还把你搞丢了。
樊小胖自动忽略着高星梨的白眼，继续得瑟。
高星梨松手。
#樊振东不行。
高星梨上位了就不听话了，是这个意思吗？你们这些男的哦······
#樊振东认了就行。我听话，真的是，说我就说我，搞什么性别攻击。
高星梨给我倒杯水，你去把地上的头发扫了。
高星梨在桌上开始报复性地吃宵夜，三天前的那个芝士蛋糕得益于樊振东家巨贵的冰箱所提供的保鲜功能，还是如此的美味。眼大胃口小是高星梨从小到大都没改的毛病，八寸的蛋糕高星梨吃了三天就像是皮外伤。看着高星梨就着矿泉水跟兰州拉面的牛肉一样往下刮蛋糕，樊振东那真的是看得急死，恨不得自己上去帮着吃。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樊振东看这块蛋糕已经看了三天了。前两天人是真难受，吃饱了就想躺着。今天晚上身体舒适，情场得意，正好开香槟。他飞速扫完地，偷感十足地从洗碗机里拿出了刚洗完的汤勺，一脸谄媚的踱步到高星梨边上，看着高星梨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杰西和赛琳娜，就光明正大地把勺子伸向了芝士蛋糕。快要成功的时候，就听着一声“咳咳”，然后余光就瞥见了高星梨的白眼。
樊振东我就尝尝，就一口。
#高星梨是亿口吧？你看你那勺子，都快比我脸大了。这个热量太高了，你吃不了啊！
樊振东我怎么吃不了，我运动量多大啊！
高星梨放下手上的叉子，扯出星级酒店服务生的标准微笑，伸手拍了怕樊振东软软的小肚子。
高星梨亲爱的樊振东同志，抱歉的通知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您今天的热量摄入已经超标。
#樊振东啥玩意儿啊！
高星梨你刚跟我谈我就带着你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皓哥会追杀我的。
樊小胖嘟着嘴，一脸的委屈。高星梨挑了挑眉，正要回头继续看电影，就看着一张大脸飞速地凑过来，随即嘴上有了温热柔软的触感。等她反应过来，干了坏事的人留给她一个快乐的背影，回厨房放勺子了。
樊振东挺香。
#高星梨你这都哪里学来的套路？
樊振东那我可不得多学点？不然刚到手的老婆让小白脸骗走了！
一句“小白脸”给高星梨彻底整无语了。她拽起樊振东的胳膊，给他拉到穿衣镜前面站定。
高星梨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我这张脸，又是打针又是抹护肤品，一年下来好几万，白天出门还遮得跟吸血鬼一样。你，天天大太阳晒着。现在，咱们一样白。网上那个“少小离家白胖回”说的真的一点没错。还小白脸，谁能比你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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