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相认

幽兰居。

　　“二位请坐罢。流碧，上茶。”萧映意浅笑让座。

　　二人接过茶盏，相视一笑，起身行礼：

　　“妾靖王府承微玉氏红绡见过萧良娣。”

　　“妾靖王府承微陈氏如意见过萧良娣。”

　　萧映意忙扶起来：“快坐罢。大家都是姐妹，同为侍奉殿下之人，怎能行如此大礼？今日二位姐姐帮了我，日后我必倾力相助。”

　　玉红绡抿唇一笑：“良娣这便见外了，况我与如意该称良娣一声姐姐才是。算来良娣今年双八年华，而我与如意过了年也不过这年纪了。”

　　陈如意点头：“正是，姐姐莫要见外，正厅上相助，一是忖度姐姐有把握帮那丫头；二是薛氏这些年恃宠生娇惹人不快。若论起来，倒是姐姐帮了那丫头。”

　　萧映意亦笑道：“如此，这声‘姐姐’我便受了。”她话锋一转，向玉红绡道：“未出阁时，常听父亲说玉大人何等清廉贤德，如今见了红绡进退有度，方教我深信不疑。”

　　玉红绡闻言，欠身道：“玉府上下皆感念萧将军之恩，此次明州案，若非萧将军一力担保，家父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明州案一事，萧映意多少也有耳闻。半年前玉红绡之父玉勇山，奉圣上旨意前往明州查访，原本是尽心尽力、证据确凿方才答复圣上，谁料转头明州的一位司马便道玉勇山收受贿赂、捏造证据，陛下派人明察暗访却得了玉勇山贪赃枉法的“事实”，遂大怒，革职流放。

　　而玉勇山先时乃萧博言身边的文书，借萧博言之力步入官场，萧博言深知他为人，因而此等说法便难让萧博言信服。他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并找了些尚未抹干净的手脚，陛下沉吟良久，方去革职流放之罚，只将其贬为六品。

　　至秋，又官复原职。玉勇山进宫谢恩之时，陛下叹道，你与萧将军的情谊，倒是难得可贵。遂传为佳话。

　　萧映意又扶她起来，略带无奈地笑道：“红绡不必如此多礼，父亲也不过是不愿正直之人无故蒙冤罢了。”

　　玉红绡却仍正色道：“便如此，道谢总是应当的。”

三人相谈甚欢，萧映意留二人用了午膳后，玉红绡便起身告辞，陈如意却未有离去之意。萧映意只道留她吃茶，屏退众人后才开口唤了一声：“如妹妹。”

　　陈如意笑道：“映姐姐。”她声音有些微哽咽，顿了顿才道：“正厅初见，我便认出是姐姐，说是看不惯薛氏，实则我一个承微又哪里敢与她一个受宠良娣针锋相对，不过是不忍姐姐如此被动罢了。”

　　萧映意含泪道：“近十年了，妹妹倒如从前一般护着我。当初咱们这么好，可军令紧急也只得说走就走，多年音信不通，却不料在此处相遇。”

　　片刻，她似又想起什么，问：“以妹妹的身份，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日子得过且过必然不难，为何偏偏入这靖王府做了承微？”

　　陈如意幽幽叹气，苦笑道：“若非是我那好父亲我又如何会做妾？姐姐是知道的，我自幼没有母亲，我那继母也并非善茬，撺掇我父亲教我还未及笄便嫁入靖王府，只等我站稳脚跟后把我那继妹塞入府中，我不过是垫脚石。可我怎会如他的意？是以我便将实情告与殿下。”

　　萧映意闻言一怔，旋即又漾起一丝笑意：“难怪陈大人勤勤恳恳，官职不升反降，原来竟是这个道理。”

　　陈如意面露讥讽：“‘勤恳’？当年殿下大怒，自然不只是因他算计殿下，恐怕是殿下查出了他这些年的亏空罢。”

　　萧映意点点头，继而笑道：“这样自然也是自在的。”

　　陈如意却起身道：“如今这府里又有姐姐，我倒是更自在了呢。叨扰姐姐一日，告辞罢。”

　　两人直至院外才分开，萧映意回了内室，流碧将饭菜端上，悄声问道：“主子，这二人可是能信之人？”

　　“如意自不必说，可这玉红绡我确是不敢奉上真心。虽道玉勇山西北军出身，但难保玉红绡没有争宠之心，还是防备些为好。”

　　流碧琴韵皆点头记下，服侍萧映意用了晚膳。末后有个侍卫进殿说了什么，萧映意只略略颔首。

入夜。

　　“怎么还未安寝？”慕南知推门进来，见萧映意仍在阅卷，不免有几分心疼。

　　萧映意合上书卷，浅浅一笑：“阿则若是教我早些安寝，便也不会遣人来了。”

　　慕南知淡淡一笑，他也觉得奇怪，明明是相知未深，有了烦心事他却下意识地想到她。他摇摇头，抛下这些心思，笑向萧映意开口：

　　“阿云既已知，又有何高见？”

　　今日慕南知这番，萧映意也并不能猜透他的心思，是当真有求，还是不过是试探。因而萧映意起身行了大礼：“妾不敢妄议朝政，今日在殿下面前所言，请殿下切勿过于放在心上，殿下请允妾此求！”

　　慕南知闻言先是一怔，是了，他如何就忘了，她不过是个入府才一日、根基亦不稳的良娣。他轻叹一口气，扶她起来：“是我操之过急。你只管放心便是。”

　　萧映意心内猛松一口气。两人遂一同坐在几案旁。萧映意缓声道：“阿则之所以觉得此事棘手，是因为此事关系到已故皇后罗氏，陛下不好直接出手，不想落得一个‘薄情’的名声。如今说要解决却也不难，以‘奖’代‘罚’足矣。”

　　“何解？”慕南知挑了挑眉，笑看萧映意。

　　萧映意盈盈一笑：“罗大人身居要职，将他推上主理此事的高台想必并非难事，而罗大人所作所为应当也并非想瞒便瞒，逼他亲口坦白，陛下再将他所求发落减轻一二，天下人岂不赞陛下‘重情’？”

　　慕南知抬眼望向对面，女子巧笑嫣然，绣口吐露话语，如珠如玉。他心内不由放松起来，笑意温柔宠溺：“有卿如此，我复何求。”

　　满室烛火摇曳，二人比邻而坐，但求两心相照。

　　一夜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