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序(6)

顾森湘突然说了一句：“刚才遇到云洛哥哥了。”

“嗯？”许迎叹回头看了一眼顾森湘，满脸写着疑惑二字，林云洛比她们大六岁，现在应该在读大三，好像是因为当时家庭条件并没有那么好，只能供他去偏远地区读大学，回来的次数并不多，只能在寒暑假才能有机会见面，但遗憾的是，去年他一年都没有回来，他的妈妈对外说是孩子学习忙表面上并不在乎，其实天下那个父母不希望孩子回来呢，只是不说罢了。

“呃，云洛哥哥看样子心情不好，我记得他之前是不吸烟的。”顾森湘用一种略带遗憾的口吻说到，“我想问他的，但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其实云洛家是开超市的，但顾森湘她们从上初中就开始在学校附近买生活用品了，因为方便，以至于云洛哥哥回来了她们还是一无所知。

“那我们改天去超市呗，说真的好久没去了。”许迎叹提议道，顾森湘附和着。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家门口，两人家是对门。顾森潇正守在门前，“小屁孩，你咋在这里。”许迎叹调节表情的能力是真的强，刚刚还是满脸伤感，现在立马换了一个精神状态。说着上前摸了摸顾森潇的头。

“奶奶说太晚了，怕你们走丢了，特意让我来接你们。”顾森潇满脸骄傲的说。

“你就在门口接我们是吧，如果真走丢了你可要等到什么时候。”顾森湘笑着说随后和许迎叹道了别，便领着顾森潇进了门。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森湘突然以疑问的语气说了一句，“奶奶，云洛哥哥回来了？”

“昂，昨天去买菜的时候听说是要回来，怎么了。”奶奶的语气很平和，但语速要比平时快很多，她真的很喜欢云洛，“他很勤奋孝顺的，只是……”

顾森湘发觉了奶奶话里有话，便趁着饭后陪奶奶洗碗的时候问到，“云洛哥哥咋突然回来了？”

“你们不也放暑假了，洛洛回来不很正常么。”奶奶轻描淡写的说到。

“不是呀奶奶，我们初三毕业生放假早的，初一初二还没有放假呢，云洛哥哥现在不应该还在上学吗，”听着奶奶含糊不清的辩解，顾森湘表示出难以理解的神情，总感觉奶奶在隐藏什么。

晚上，顾森潇玩了一天几乎做到了倒头就睡，而顾森湘却感觉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很热，一丝月光照到屋里，顾森湘透过窗户望向星空，天边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突然好像一颗流星划过，顾森湘试图许愿，但那颗流星真的消失地太快了，好吧，只能等下次了，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当然也不觉得扫兴，只是感觉这夜色很美，赏月的人换了又换，唯有月光是不变的，周而复始，始终如一。顾森湘穿着睡衣，轻轻的走出房间，坐在了平常奶奶洗菜的地方。妈妈起来上厕所，看到了坐在院子里若有所思的女儿，好像懂了什么，便静悄悄的坐到了顾森湘的旁边，“嘘，爷爷奶奶都睡了，别吵醒他们。”顾森湘还是吓了一跳，但随后立马还是调整好了状态。

“奶奶给我说了，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云洛要回来的，只是没想到那么早，你们见面了吧。”

“嗯。”顾森湘小声的说，“为什么呢，奶奶好像有事瞒着我。”

“怎么会呢，”妈妈也小声的回答，停顿了一下，“去散步吗？”

“现在？”顾森湘看了看表，其实也才十点出头，爸爸都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因为大家今天都很累的缘故，睡得都比较早，才给了顾森湘一种很晚了的假象。

“现在，正好看看能不能碰上你爸爸呢，他应该快回来了吧。”

“好啊。”顾森湘爽快的答应了。

路上顾森湘一直在观察妈妈的表情，每每被发觉，顾森湘都以微笑来遮掩过去，两人就这么走着，妈妈后来牵起女儿的手，夸赞她现在真的快长成大姑娘了。但顾森湘想听的不是这个，她也清楚妈妈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一些她所不知晓的事情。

“所以云洛哥哥怎么会提前回来呢，发生什么事了吗，妈？”顾森湘突然停下来问，“还不让奶奶告诉我。”此时的话表现出了不满的情绪。

“嗯？”妈妈象征性的摸了摸顾森湘的头，“他爸爸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应该是……”妈妈虽然没有说下去，但顾森湘仿佛明白了，妈妈想说的是应该没救了。一瞬间顾森湘呆在了原地，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即将去世的消息，离她竟然那么近，她完全体会不到亲人离去的痛苦，一时语塞。

“湘湘，是我不让奶奶说的，你现在还小，至少还不需要体会成年人的生活，你要做的就是无忧无虑的学习，吃饭，睡觉，交朋友等等一切童年所独有的事情，妈妈知道你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孩，随你爸喜欢刨根问底，但你现在大可不必想那些生与死的事情，快快乐乐的就好啦，妈妈希望你可以做到，嗯？”

“嗯。”顾森湘低着头说，此刻的她多么希望妈妈真的去说生与死的事情，无论什么都好，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那晚，顾森湘回到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她所期待的，是从不会改变的明天，和倒头就睡的自己，这一晚，她不能想太多。

凌晨五点，阳光微微露出，村子里的人还沉浸在睡梦中，而顾森湘早已被噩梦惊醒无法再睡下去了，她望着四周的墙壁，总有一种稍抓不住就要摔倒的感觉，有种明明自己双脚踩在地板上却仍失重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又像溺水，是那种强大的求生欲所支配下的却令人难以呼吸的痛苦，以至于不知道自己脑海里到底在想什么，是可怜吗？可怜云洛哥哥没了父亲而家里人却不愿意提及。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童年多些快乐，少些阴霾？是庆幸吗？庆幸自己还可以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有些人连见最后一面都显得奢侈？爸爸妈妈以最大的努力为孩子铺垫出美好的前途道路，顾森湘学习非常棒，这份喜悦是童年送给她最盛大的礼物。她从不畏惧死亡，因为她确实对死没有概念，家里的大黄狗，打她记事起就在那里;家里喂养的公鸡，每逢佳节总会有一只“倒霉蛋”成为餐桌上的美食，至少在食用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是快乐的，没有人会去看到它们濒临死亡时所落下的眼泪，没有人会去想象它们所经历的痛苦。

可这次不一样了啊，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云洛哥哥，一个那么爱笑的人，面对这样的打击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到这里顾森湘的眼角湿润了，她很坚强，不会让眼泪落下，从小到大都不会。小时候妈妈带自己去超市买东西，叔叔还夸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这些话她都记得，只是说话的人不见了，也不会再见了。

顾森湘还是忍不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难受，自己才16岁，生活那么美好，在学校里是老师的得力助手，在家里是亲人的掌上珠宝，她希望大家可以一直陪着她，她的路还很长，她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变的这么多愁善感了，之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在这一刻，她仿佛变了人，柔情，恐惧，希望……一切毫不相干的感情交织在了一起，或许正如妈妈说的那样，16岁的女孩快快乐乐的就好啦，可此后，她也许再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