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昏暗里沉浮,虚妄纠杂着黑暗沉溺。
叶莫诽好似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可又好似什么也没梦见,眼皮沉的好似上下黏合了一般,喉咙里似有火焰燃烧,痛的他说不出话。
睁开眼是吱嘎吱嘎响个不停的破旧囚车,他连抬个手都做不到,只微微一动,就钻心的疼。
怎么…回事?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服了毒,那种火辣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胃,而后通向四肢百骸。
他明明,是该死了的…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叶莫诽费力的侧过头,只觉得脸颊湿润润的。
天色早已泛白,燃烧了一夜熊熊火焰停息,只剩下股股黑烟。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尸体血肉。
他有些不忍卒视,可却始终不肯闭上眼。
这是他的国,承载了他过去十八年的回忆,没有人回比他更深爱这片土地。
“头儿——他醒了,要不要再敲晕啊?”
机灵的小士兵长得倒是好看,白生生的脸蛋透着点红,眉眼精致又秀气,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少年郎。
他对着远处喊了声,而后就跟在囚车旁,用小草根戳着叶莫诽的脸。
他此刻虽然狼狈了些,却也未灰头土脸,那张漂亮俊秀的脸明显很吸引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士兵。
可叶莫诽何时受过这样的轻薄,当即便偏侧过脸。
可这小士兵似乎是找到了乐趣,“喂~你都是阶下囚了,还躲什么,讨好了我们没准还能让你好过一些。”
叶莫诽听也不听,闭上了眼睛。
小士兵却有些不高兴了,狠狠捏了下叶莫诽被卸掉的腕子,看着叶莫诽发颤的样子,他又啐了一口。
“还把自己当皇上呢,装什么。”
“你个臭小子!一会不看着就惹祸。”任中卫从背后狠狠敲了下小士兵的脑袋,听声音敲的很实诚,“咚”的一声闷响。
小士兵被敲的嗷嗷叫,抱住了脑袋,回头没好气的瞪了眼任中卫,“任中卫!你敢打我!我告诉头儿!”
被敲这几下明显力气不大,可他却仍然叫嚣着,张牙舞爪的。
任中卫明显不惧他,反而开口还训了他几句。
“头头头!打你个头样!”
小士兵没好气的架着马,快走了几步跑到前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他的头告状了。
见人走远,任中卫叹了口气,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干净秀气的手绢,轻轻擦了擦叶莫诽的脸颊。
“小安他年纪小,难免轻狂了些,我跟你赔个罪,回天昭的路途还远,你这骨头就这么脱着节,早晚得拖成个废人,我劝你一句…我们君上很少有感兴趣的东西,你讨巧一些,总能少受些罪。”
任中卫这话并不是师出无名,夏侯轻之这人做事永远都有自己的考量,他既然没杀叶莫诽,那么叶莫诽就一定是有哪处讨了他的欢心,哪处还有的用处。
虽然他现在如此处境,若真的讨好了夏侯轻之,没准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叶莫诽听完他这话,也没什么表示,神色依旧淡淡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昨日才山河颠覆,血染城郭…今日就来劝他委身于忘他家国之人,实属笑话。
讨巧…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个供人玩乐的宠物。
任中卫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半分。
耳边喧哗声离去,叶莫诽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是被囚笼挡住半分天空,蓝的清澈,没有半分云彩。
看来今天,是个艳阳天。
叶莫诽身子不好,往常这个时候他就算在宫殿里都得烧上三盆的金丝炭,可如今他躺在囚车里,连件厚衣服也没有,四肢百骸早已经麻木,骨头缝里泛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瘙痒。
他甚至连自尽都做不到。
眼前的天空逐渐开始恍惚起来,一阵阵的发黑。
可就在他将要昏厥之际,一双大手将他捞了起来,那人的怀抱带着冰雪的温度,却意外的能温暖他的身躯。
是…夏侯轻之。
叶莫诽连眼睛都不用睁,只闻到那种好似经年积累的浓郁血腥气就能确认,来人是夏侯轻之。
疼痛感最先来源于脚踝,而后是膝盖、手腕……疼的叶莫诽浑身停不住的发颤。
骨骼错位的声音,听的人止不住的牙齿发酸。
叶莫诽向来是受不住疼的,几番折腾,他眼眶都泛起了红,带着某种柔弱脆弱的美。
那人粗粝指尖在他眼眶狠狠蹭了几下,笑着咬他的耳朵,“真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