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倾泻而下。
外头传来朦胧的雨声,“吱呀——”一声,屋门敞开,雨声瞬间清晰起来。
青璃抖落伞上的雨珠,语气带着不满:“这凌嫔可真是嚣张,奴婢刚才瞧见林常在跪在主殿前,您猜猜是怎么回事。”
叶瑜鸢浅笑着看着气鼓鼓的青璃:“她惹到凌嫔了?”
“可不是嘛,凌嫔那么刁难您,可见就不是个好人。刚刚林常在进去跪了一盏茶时间,凌嫔就跟没瞧见似的。林常在实在跪不住,自己起来了,她身边那个宫女立马嚷嚷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青璃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林常在跟她对骂了几句,那凌嫔非但不教训宫女,还以以下犯上的名义让林常在和她的侍女文烟跪在殿前,连伞都不准撑。”
“这也太过分了,林常在到底是主子啊。”青玥在一旁斟茶,也听见了青璃的话。
茶碗里冒着热气,青玥小心翼翼地端给叶瑜鸢,她轻吹了口气,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几遍,也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吩咐人去煮些姜茶。
外头雨势渐小,太监尖细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皇上驾到——”
紧接着,是几个人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走向主殿,中间没有停顿。叶瑜鸢心下好奇,吩咐人打开窗子,却见林常在还在雨中跪着,圣上一行已经进殿。
也是,堂堂天子怎么会为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停下脚步。
叶瑜鸢思绪一转,凌嫔与她们同为皇帝的女人,她却可以随意处罚她们,靠的是地位、权利、恩宠……想在宫里好好活,那她一定要得到这些。
思虑间,主殿出来个小太监,撑着伞在林常在身边低语几句,她便带着宫女回云水榭了。
叶瑜鸢让杏儿给云水榭送了些姜茶,又关上窗户,读起了诗集。
主殿桐偌殿内,梦蝶香的香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凌嫔笑盈盈地问皇帝:“这梦蝶香闻着能让人放松身心,臣妾收藏许久了。听闻陛下近日政事繁忙,劳心伤神,今日它也算派上用场了。”
时璟珩自然地牵上她的手:“兰儿有心了,这香朕甚是喜欢,奏折也批得差不多了,今日来,就是来陪你的。”
两人相视而笑,凌嫔撒娇般地扑进时璟珩的怀里,他也配合地抱住了她。
次日,叶瑜鸢早早地起床梳妆,今日是本批秀女第一次向皇后请安。叶瑜鸢挑了件素雅的浅蓝色绣花罗裙,没戴手饰耳饰,挑了几只乳白配莲青的珠花便往凤仪宫赶。
宫里的新人穿得都不算招摇,叶瑜鸢按规矩坐在了右下方的角落,对面就是林常在。
流程教习姑姑都教过,叶瑜鸢很顺利地走完了流程。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听皇后娘娘演讲,无非就是些要互助团结之类的话,叶瑜鸢无心听,暗自打量起身居高位的几个人。
皇后自是不必说的雍容华贵,长相大气,五官端正,眉目间流露出的温婉让人如沐春风。
淑妃生的面容饱满,眉目如画,一双眼睛温柔至极,看着便是有福之相。只不过上了年纪,脸上有些细纹,容貌自是不比从前。
“双髻绾云颜似玉”,这是叶瑜鸢看到歆妃时想到的第一句话,她的长相清透,与淑妃一般年岁,却看不出一丝老相,身量纤纤,只可惜生下两位公主后身体一直欠佳,这些年一直在喝药调理,虽然气色比不得其他人,却也平添了几分病美人的滋味。
她们两个都是从王府过来的,又身居高位,纵使近几年不受宠,底下人也不敢怠慢。
荣贵嫔红唇贝齿,长相颇具攻击性,又对红色情有独钟,衣裳首饰都以红色为主色调,这身打扮放在后宫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显得俗不可耐,偏偏荣贵嫔穿着恰到好处,像那勾人心魂的狐妖,甚至让人觉得衣不如人艳。凌嫔之前就属她最得宠,去年诞下三皇子,一时间风头无两。
再就是凌嫔,她的美是客观的,杏眼柳眉,肤若凝脂,并且她是唯一嫔位以上却无子嗣的。
皇帝登基也有八年了,说来也怪,在皇宫里出生的只有五岁的二公主和不到一岁的三皇子。
“叶才人还真是如传闻所说,姿容绝色,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呢。”
叶瑜鸢思绪猛然回转,后怕地紧了紧帕子,这时候不该走神的。
出声之人正是凌嫔,不知聊了些什么,突然提到了她。
虽然叶瑜鸢还不清楚状况,但看凌嫔颇具玩味的神色,叶瑜鸢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可不是嘛,就叶才人这张脸,咱们有谁能跟她比呀——”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叶瑜鸢皱了皱眉头,转头寻找声源,却见那人斜眼看着自己,右手搭在另一人的手上。
出声的人是冉婕妤,坐在她旁边的是前些日子磕伤了额角,破了相的秦贵人,杏儿提过,她们和凌嫔一同进宫,她们两个一向交好,从入宫开始便经常往来,想必刚才大家都在安慰秦贵人,只有她一人事不关己,无动于衷,凌嫔抓住机会,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虽然此举略显突兀,但目的显然是达成了。
耳畔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低语,叶瑜鸢暗笑凌嫔愚蠢,连绊子也不会使。她先起身行了一礼,又将矛头对准了凌嫔:“娘娘过誉了,只不过娘娘怎么突然提起京中对我容貌的夸奖,您让秦贵人怎么想啊?”
原本打算重拳出击的冉婕妤愣了一愣:“是啊,凌姐姐,你好好的提她干嘛?”
凌嫔一时语塞:“我,我……”
叶瑜鸢看她答不上来,立刻趁热打铁:“娘娘,你快说呀,免得人家对您有误会啊!”
别人眼里,她的眼神真切,似乎是真的不想凌嫔被误会。
“你刚才……”
“我刚才?我刚才光顾着为秦贵人惋惜,是不是哪里失态了?”
“别瞎说了,你看这根本不是在惋惜!”
“娘娘怎么会这么觉得?”
叶瑜鸢像是被冤枉了般委屈地垂下眼眸,眼泪说来就来,任凭它顺着脸颊滑落。
周围声音大了起来,眼见局势越来越乱,皇后皱了皱眉,适时出声: “罢了,今日本宫身子不适,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皇后既然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多留,陆陆续续回自己寝宫了。
离开时,叶瑜鸢明显能感受到几道目光一直看着她。不由在心里暗骂凌嫔,打乱了她原本当几天透明人的计划。
“叶才人,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