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过后,三个人七倒八歪的瘫在椅子上,仿佛身上的骨头都被狗叼走了。
“……高奕,退学那时候…其实是因为林杨那傻逼又找你了对吧。”王皓祥又抽了一口烟,眼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那稚嫩却又异常沙哑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地砸进了高奕的耳朵中。
高奕没说话,又夹了口菜吃。
王皓祥猛地抬起头看向高奕,可是也如同高奕一样一句话也没说。他张了张口,可那些话却怎么也问不出来…他又低下了头。
陈全胜靠在椅子上,感觉这两人之间即将爆炸的气氛来的莫名其妙。
“祥蛋,你脑子瓦特了?奕哥之前不是说过吗?他退学不是因为方姨搬家吗?”陈全胜有些好笑地看着王皓祥,他一度怀疑,是不是王皓祥喝酒喝上头了。
可是两人依旧没有说话。
陈全胜有些愣住了,他有些呆呆的问:“…奕,奕哥?”这两人之间好像事瞒着他。陈全胜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横跳,似乎也在等下文。
高奕沉默着夹菜,桌上的酒他一滴都没沾,却好像从脑海里泛起了一股迷蒙的醉意,就连菜都没夹稳。在路灯的照耀下,他的肤色很白,白到没有血色。王皓祥咬了咬牙,呆呆地盯着桌面,快要把桌子盯穿了似的。
大概因为冬日的寒冷总是那么逼人,所以没人喜欢在赤条条的躺在冬天的雪地里,它不如盛夏,时时刻刻都让人有裸奔的冲动。
“艹!高奕,哈哈,你小子不是能打吗?!打啊!接着打!哈哈哈,看见了吗?我头上这伤!你还记得当时这伤怎么来的吗?”
林杨仿佛疯子一般,一拳一拳的砸向了高奕,两人不过差了两三岁,体型却差了将近一倍,高奕几乎从头到尾被林杨压着打。
他似乎是觉得这么打不过瘾,一边钳制着高奕,一边环顾四周。或许在想有没有什么能让眼下这崽子更痛苦一点。
林杨的目光落在了高奕那伤痕累累的脸蛋上,又看了看他卫衣帽子上的连帽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恶劣地笑了起来。
他一把抽掉了连帽绳,将高奕的双手紧紧地绑在一起,拿起电话不知给谁拨了过去。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用脚踢了踢鼻青脸肿的高奕。
近乎昏迷的高奕还是强撑着眼皮,死死地盯着林杨,将他说的话听了个大概:
“姐……啊对……哈哈,是啊,我这边有个傻逼……妈的,给老子头上干了好几棍儿……操了,姐,我给钱,你那边有没有人?……帮我收拾一顿…啊,没错,就在东街的那个小巷子里……是吗…让东哥来?…啊行,他收拾人有一套。哈哈…别死了就成。钱好说……”
打完电话,林杨蹲了下来,用手粗暴的捏着高奕的脸,不禁啧啧道:
“艹,你他妈还敢瞪我?你给老子等着,一会儿让你睁都睁不开眼,等东哥来了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有气势,哈哈。”
说罢,他站起身,拽着高奕的帽子将人拖到了靠近巷口的地方。
求生欲让高奕张开了嘴,可还没等他喊出来,林杨眼疾手快的将手指捅进了他的嘴里,直冲咽喉处。
林杨阴翳的眼神斜了过来,用口型警告着他:“想活命就别出声。”
不过一会,雪层被踩紧实的声音传了过来,黑影罩住了高奕,他看不清对面的神情。人影渐渐有了重叠,也许是两个人,也许就是一个人。已经体力不支的高奕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力气挣扎了。
阳光照不进东街的小巷子里,两边高楼林立,地上的雪化不开。
高奕赤条条的躺在雪里,身上的血在不停地往外涌。他周围一片狼藉,雪地上被踩压的痕迹杂乱无章。
冬天是很冷,冷到窗户上会结冰花,冷到流淌的眼泪也会被冰冻,可是冬天又不够冷,因为滚烫的血液染红了雪花,一次又一次滚落的眼泪还在不停的划过脸颊。
高奕想着,冬天…真的很冷…
他用自己炽热滚烫而热烈奔涌的血液代替照不进的光温暖了自己。
有一瞬间,高奕真的好希望故事里的主角来救他啊。他好希望故事里的情节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好希望童话故事都是真的啊。
事实上…他好像真的要死在这了,他做错了什么吗?也许确实做错了什么吧……或者他并没有错,只是碰巧不爱说话,碰巧学习不错,碰巧招惹了林杨,碰巧长得好看,碰巧……没有人来救他……
他望着被高楼遮住的狭窄的天空,什么也没有,只是空茫茫的一小块。仿佛天空和雪地是商量好的,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巷子外,依稀能听见人来人往的杂音,他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没有人驻足。
不是说人在仰望天空的时候心情会好吗?这不过是人们在安慰人的时候说的谎话罢了。
不过,有只小奶猫警惕地靠了过来。它也碰巧找不到家了吧,他想。
高奕闭了闭眼,他把掉在桌上的菜重新夹起来吃了,用低哑的声音说:
“…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们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对上王皓祥的眼神。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退学了?”王皓祥抓住了高奕的肩膀,情绪激动地问着他。
“……那天林杨趁我落单,打了我一顿,我受的伤很严重。所以就直接退学了,在家休养了一阵子。”
高奕低垂着头,神色如常地说完了这段话。语气之平淡,就好像在念书上的课文一样。
“…什么!?林杨这傻逼东西!操他妈的…”陈全胜一边听着就来气了,撸起袖子来,好像马上就要赶去警察局,干死林杨。
王皓祥皱了皱眉,抬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继续问高奕:“所以…受了什么伤?”
高奕嗤笑了一声,抬头望着天空说:“没什么,不过被捅了,流血流太多了而已。”
被他故意拉长的语气,再配上这一幅无比欠揍的表情,好像被捅真的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陈全胜瞪大了眼,骂道:“他妈的死逼林杨,还他妈敢拿刀子!”
王皓祥面色凝重,半晌没有说话。突然,他低着头搂了搂高奕的肩,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啊…奕哥。我…”我不该把林杨带去东街的。王皓祥终究没能说出口,他想,他真的烂透了。
他把头埋的很低,高奕一顿,他缓缓地扭过头去,看着肩膀有些发抖的王皓祥。
只有大胜还在愤慨:“艹他妈的,林杨是真该死啊,奕哥,你等着,就算兄弟进去了,这个仇也要帮你报了!”
听到这里,高奕终于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大胜更加懵逼了:“啊?奕哥到底笑啥啊?”
“……啊那个,大胜…我主要是突然想起来有个小品挺逗哏的。”高奕睁眼说了个瞎话,顺带着拍了拍王皓祥。
“对啊,大胜,那个相声真挺搞笑的,哈哈。”王皓祥抬起头来,非常自然地把…笑出来的眼泪擦掉了。
大胜怔了怔,感觉哪里怪怪的,还没等他开口,来人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那人高高地抬起手,“啪”的打在了高奕的头上。
“卧槽?!”
“卧槽!?”
只见姜洹又捶了高奕一下,顺手把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
而大胜和祥蛋还没从石化中缓过来,便又和被雷劈了一样。
原来姜洹正一边把围巾往高奕脖子上围,一边像个怨妇似的在那嘀嘀咕咕:
“真是服了你了,怎么老穿这么少?难道冻死你就开心了?还有,这么晚了,我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碎碎念ing)
陈全胜:“姜洹?这是咱们学校的那个吧?!!……诶,我记得他是那个第一吧?”
王皓祥:“好像是吧……等一下,关注点错了吧你?”
“关键是奕哥你为什么不反抗啊喂!!?”大胜又有些崩溃地喊。声音都给喊劈叉了。
高奕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看着他,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解释道:“咳,介绍一下,我对象。”
刚缓过来的大胜又被这句话劈了一下,现在已经外焦里嫩的瘫在椅子上了,“处对象不告诉兄弟?还是那个年级第一的姜洹!??”
相比之下,王皓祥接受的很快,刚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眼珠。面对着那眼神中明显的不善和审视,王皓祥又低下了头,不敢再对上。
姜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即又伸出手,一本正经的向两人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姜洹,高奕的男朋友。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陈全胜缓过神来,忙道:“…额…奥奥,行,那个……你俩慢走。”
只有王皓祥目光一错不错,盯着那个高瘦挺拔的背影上。
直到两人越走越远,看不见身影为止。
两个人走了,这边也没再多留,该回家回家,该睡觉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