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簿翻开,墨印在指尖迅速划过,你哧笑一声。
陆闻舟这布料是金子做的?这么值钱?
楚墨布庄跟各家官员、士族的女眷来往密切,布匹本身值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高于这部分的钱,去了哪里?
陆闻舟王爷的意思是,张远礼通过布庄的买卖,纳贿敛财,可他一个从七品小官,与其孝敬他,倒不如……
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楚墨朝你点了点头。
楚墨没错,傅林会膝下无子,这些事向来是由他的亲外甥张远礼打理的。如何?你还当你的恩公是好人吗?
陆闻舟可这些账目除了比市场要价高些,说明不了什么,开封府至多挑出他账户上的疏漏,叫他补上税差,关张节日罢了。
窗外忽来一阵疾风,震的窗户砰砰作响,楚墨端起暖酒,一饮而尽。
楚墨傅府接下来几日要热闹了。
陆闻舟布庄一关,众人的孝敬钱烫手,自然得找别的路子,王爷这招……叫"引蛇出洞"。
你起身斟酒,手腕突然被一张大手包住,楚墨注视着你,眸色深深。
楚墨不该做的事情做多了,难免是要露马脚的,谢公子说,是吗?
陆闻舟是骡子是马,总要牵出来遛遛才知道。况且……
你抬手,指腹在楚墨的手背上轻扫几圈。
陆闻舟蕴利而生孽,张远礼的手,真就那么干净?……嗯!
楚墨用力将你拉至近前,呼吸近在咫尺。
楚墨他的手干不干净,本王不知道,谢公子倒是闲不下来,不如给你找点事做?
楚墨这几日不用上朝。
他盯你盯得紧,不是长街纵马就是郊野冰钓,你冻的牙根打颤,对他冷言冷语,他却好像心情不错。
陆闻舟(天天在眼前晃,根本没办法单独出府门,更别说……)
哗--后脑勺突然被冰凉的东西砸中,紧接着迅速散开,刺骨的凉意,顺着衣领滑进后颈。
陆闻舟楚墨!
你暴喝一声,怒视始作俑者,楚墨神色一顿,竟没有生气。
楚墨我刚才叫你你不应,赶紧拿鱼篓来。
他朝你招手,手中的鱼竿已压弯成弧形,应当是一条大鱼。
双手也捧不下的雪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垂直掉在了楚墨新制的裘皮大衣上。
楚墨谢安你找打?!!
你眼前一黑,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掀翻在地,你抓起一把雪子,朝楚墨眼前一扬。
陆闻舟谁说花招子不实用?
楚墨被你反压在身下,眼睛受了刺激无法睁开,听力变得尤为敏感。
这情景,这话语,与记忆中那个人出奇的重合。
楚墨谢安,我问你,你有没有……
云开王爷!谢公子的鱼竿上……钩了……?!!(小声嘀咕)这是来钓鱼的还是来钓人的?
楚墨发什么愣!眼珠子不想要了!
云开转、转过去啊,都转过去,不许看!
其他人早已知趣的垂下头,云开假意踹了几下身边的侍卫,躲远了。
楚墨在你走神间恢复了视力,他将你压回雪里,眼中红血丝蜿蜒着,不参一丝杂色,白狐毛领扫到你的脸颊,刺刺痒痒。
陆闻舟光天化日,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楚墨放了你就跑了,真是比鱼还滑手。
你的手腕高举过头,交叉着被楚墨单手握住,他掰过你的脸,强迫你直视他。
楚墨生气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陆闻舟王爷把我当成哪位旧相好了?
你放弃抵抗,故意扬起下巴,语调又轻又缓,仿佛不适般扭动了下身体。
楚墨(倒吸一口气)别乱动!
握住手腕的手有些松动,你抬起头凑近他,呼出的白气弥散在两人之间,衣袍也随着动作摩擦出声响。
陆闻舟王爷……真的……不要动吗?
被压在楚墨身下的那条腿突然屈膝而起,将两人猛地推近。
楚墨(闷哼一声)再感动一下,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全须全尾地回王府。
陆闻舟(心道不妙,这招怎么不好使了?)
楚墨谢安,你到底是不是……
下人唉呀--!有死人!
云开俺勒个娘耶,这是来钓人的啊!
一具女尸体身着粉色罗裙,半倚在冰窟窿的边缘,在看清脸的那一瞬间,你也仿佛掉入冰窟。
云开口鼻有水草,后脑有钝击伤,,应该被人用钝器从背后打晕,再投河。
楚墨(眯起眼审视着)她不是早就死了吗?那个……挽香?
不祥之感盖顶而来,你突然想起之前问谭正卿刺杀谢桂是否与他有关,他的回答模棱两可。
楚墨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回去换身衣服吧。
这是楚墨头一次允许你进他寝室,可你却无心观赏。
他对你的态度实在值得深究,关于挽香你又急于得一个答案。
陆闻舟这个象牙小盒是……?
楚墨换了衣服从屏风后出来,看你拿着那方盒,眼中竟升起些许期待。
你打开宝盒,尘封的记忆也随着那年的屠风一齐入怀。
陆闻舟呵,一个破鸟窝,王爷留着这鬼东西做什么?
楚墨(语气骤冷)把东西放回去。
陆闻舟这象牙宝盒金雕玉琢,如此精美,定要放进王爷前两日赏的夜明珠,才不算可惜。
楚墨本王说了,把东西放回去。
楚墨的口气不容置喙,你却熟视无睹,端起小匣向他走近。
陆闻舟(调笑)难道这鸟窝是什么鸟啊、雀啊的精怪做的,化成了美人,惹王爷如此念念不忘?
他伸手欲夺,你侧身避过,盒子却脱了手,摔成了几半,枯枝四散。
楚墨谢安!!!
楚墨突如其来的暴怒让你措手不及,你甚至以为他下一刻就能提刀杀了你。
楚墨那位挽香姑娘,就是个局对吗?我看到她的一瞬间就都明白了,可我却发痴在等你一个解释。
楚墨谢公子啊谢公子,原来从始至终,一厢情愿的是我,可笑……可笑!
楚墨一个是皎皎松间月,仙资玉质;一个是阴渠石上苔,自轻自贱。
楚墨我竟瞎了眼把你当成他!
楚墨来人,把它给我扔出去,不许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被九王爷捧在手心又迅速失宠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开封,你带着帷帽穿梭在市井小巷,听着旁人对此事评头论足。
张远礼哪个不长眼的,撞、撞我!
帷帽掀翻在地,你倚头回望,一把银色石榴簪半束垂髻,眉宇笼着一丝忧愁。
陆闻舟张大人可有受伤?小人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张远礼(正要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你、你认识我?
陆闻舟您的舅舅是傅林会,这开封谁不认识您。
张远礼也对也对,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眼熟,好像在哪里……是九王府!你是那个谢公子吧?
陆闻舟什么公子不公子,张大人就别取笑小人了。
张远礼当然听过九王那些风流韵事,也清楚布庄被查是谁的手笔。
他被傅林会大骂一顿,罢了官,正愁气没处撒,虽说无法动楚墨,可挖一挖他的墙角,自然能畅快许多。
张远礼九王府一、一见,惊为天人,这短短数日,是受了得多、多大的委屈,人都憔悴了!
陆闻舟唉,本以为跟了九王爷衣食无忧,没想到他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拿我出气。
张远礼九王爷向来有头疼的毛病,发起病来杀、杀人放火,怪吓人的,着实委、委屈了美人。
张远礼不如这样,我跟、跟九王将你要了来,他花了多少钱,我花两倍、三、三倍与他!
陆闻舟张大人如今被查抄了布庄,还有钱买小人?
张远礼嘘!你、你怎么知道铺子的事情?
陆闻舟先前在明月舫,听姐姐们私下嚼舌根子说的,难道……张大人是吹牛的?
张远礼放屁!当然不是!不过……
张远礼(放低音量)这事不能声张,况且那些都是小钱,只要你跟了我,九王爷算个屁。
陆闻舟我不信,大人框我罢了。
张远礼你别不信啊,改日随我回去,我拿给你看?那金银宝器,随你挑!
陆闻舟改日?怕是没有来日,时候不早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大人保重。
你佯装要走,到手的鸭子欲飞,张远礼急的跳脚。
张远礼今日!就今日!
陆闻舟出来久了,恐府里人要寻,今夜子时,还请张大人将马车停在巷口。
谢桂抱臂站在巷口,脸如黑炭,一看就是等候多时。
谢桂你能不能别顶着我兄长的身份做这些腌臜事?
陆闻舟是弟弟呀,好巧。
谢桂不许叫我弟弟,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还有……你不回府又要去哪儿?
日头西斜,两侧屋脊高耸,余晖倾倒在檐下,视线昏暗不明。
尽头出现一辆灰扑扑的马车,清秀郎君掀帘而出。
谭正卿抱歉,谢二公子,他暂时不回王府,劳烦二公子与我同行。
谢桂(退身提捡)你是谁?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箭簇在余晖中一闪而过,如跃水而出的鱼肚白,箭羽震颤,狠狠盯入谢桂前脚的地面。
谭正卿不如试试,是谢二公子手里的剑快,还是我手里的箭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