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絮睫毛轻颤，心脏仍然快速跳着:“啊？”
这次，他是说给边絮听的。
拒绝还是点头，边絮没反应过来。
林夏直接替边絮做下了决定:“那你们聊，我走了。”
边絮不知道宋砚礼口中的聊聊指的是什么，指的上学那会儿她亲口斩断的感情，还是刚刚的偷拍。
这么多年了，不能是上学那会儿的事，所以只能是刚刚的偷拍。
他看到了?
不应该吧。
不管是不是都要拒绝。
然后要赶快走。
对，必须走。
“那个……”边絮突然想到了一个理由可以搪塞，“车钥匙在我这，我必须去送一下，不好……”
边絮说到这，注意到眼前的人一直在看着某处，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心虚瞬间冒出心尖，她紧张的抿着唇，本能的收紧了手，下面的话也没说出口。
指尖也顺着力气微微泛白。
宋砚礼眼梢微挑，似是刚刚没听到边絮的拒绝，开始了他的“聊聊”: “如果我没看错，便利店里的那个人是你吧？”
还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如果自己死不承认的话，他应该也不会纠缠吧？
边絮抿了抿唇，强装着镇定:“你看错了，不是我。”
眼前的男人拉长了尾音，意味不明:“啊——”
他忽然喊她:“边絮。”
边絮下意识抬头，下一秒，对上他浅色的眼眸。
一瞬间，呼吸一滞。
他的挑起眉，话里带了几分了然，似是把边絮刚才的否认当成了耳旁风:“私藏我照片干什么?”
边絮刚刚偷藏起来的秘密，就这么被人剥开摊在她的面前。
此刻，尴尬的只有心虚的边絮。
边絮躲开他的视线，眼睛胡乱看向某处。努力绷着脸上的表情，生怕被他看出一点异样:“都说了，没偷拍。”
宋砚礼话里带着笑，却听不出感情:“我什么时候说你偷拍了？”
行。
不打自招。
边絮的腿僵在原地，嘴巴长了张，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她的紧张让自己陷入如此窘迫的境界。边絮有些后悔，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该说实话，告诉他已经删了也行，现在可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边絮干脆破罐子破摔，全都如实招了:“哦，刚才在便利店看到一个人长得挺帅的，就拍下来了。”
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在此刻全都公之于众，边絮有些羞愧:“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宋砚礼倒是没拦着。
自尊心像是被自己放在地方随意让人践踏一般，尴尬和羞愧在此刻被一丝怒火浇灭。
边絮刚走了几步，便停下，脚步转过去，叫住了他:“宋砚礼。”
此时的他还站在原地，听到边絮叫他，微微抬起眉。
她往回走，在离宋砚礼半米处停下。
边絮低头在手机屏幕下点了几下。
几秒后，边絮把刚才的视频放到宋砚礼面前:“就这一个，看好了。”
确认他看到之后，边絮并没有完全收回，而是侧过脸，在保证没有挡到宋砚礼的视线的情况下，摁了删除键。
“没私藏，别自恋。”
说完，边絮把手机放下。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全程都绷着脸。
宋砚礼嗤笑了声。
脑子里冒出了两个形容词——
无聊。
小学生。
边絮一个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宋砚礼刚刚的话。
私藏我照片。
私藏。
她还特别小学生的反驳过去，而且还说他自恋。还有自己听到的笑，是嘲笑自己的意思吗？
肚子里的恼火散去之后，尴尬和羞愧再次涌上心头。
边絮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干偷拍这种蠢事。
“嘟嘟——”
一阵车鸣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林夏摇下车窗:“上车。”
在车上，边絮和林夏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哈哈哈。”林夏直接笑出声。
边絮认命地瘫在座上:“别笑了，丢死人了。”
林夏憋着笑，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没事。”话锋一转，又重回刚刚嘲笑你的点:“诶，真不是我说，你这操作也太厉害了。”
被她这么一说，边絮突然感觉自己的操作没什么毛病:“不就是被发现了，然后当面删了视频吗？”
林夏又开始笑。
边絮也笑了:“哎，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喜欢就硬着头皮追呗。”
林夏说完之后，边絮愣了一瞬间。
刚刚偷拍之后的尴尬被抛到脑后。
自己从来不是勇敢的人。
边絮到头来还是怕，怕现在的宋砚礼早已不喜欢你，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直接被他拒绝，最后颜面扫地。
边絮垂下头，结结巴巴的说着:“可是……他……哎，算了。”
“算了干什么啊？”
边絮的唇紧绷着，指尖被她扣的泛白。
边絮敏感卑微，做事情之前总要思前想后，会把最坏的结果想好，怕失了面子。自己越在意的事情也越不敢做，怕自己会搞砸。
而宋砚礼不同，不管是做什么事情，不管自己会面临什么，在当下，他只要做了决定，就不会漏出丝毫胆怯与后悔。
他总是那样坦荡。
边絮没有回答林夏的话，只是望向窗外，看着一排排高楼迅速往后退，跑出残影，她突然想到他们大学那次的体测。
边絮体力很差，女生1000米，她心知肚明自己根本坚持不下来。
天不如人意，太阳肆意在操场上撒着光，四周空气热的像是用一根小火柴就可以使之爆炸。
边絮站在跑道上，细细的汗水在额头冒出，闷热和恐惧感一并袭来。
这时，肩膀上突然传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一道阴影罩在你身上，边絮下意识看过去。
然后，撞进了宋砚礼的眼睛。
眼前的少年逆着光，阳光在他周身敛去了锋利，被他衬的几位柔和。他的嘴角弯了一个弧度，大概是因为刚跑完没多久，他的气息还没有平稳下来，却把这四个字说的极为坚定:“别怕，我在。”
少年眼神温柔，简短四个字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她最后跑完了全程。
体测结束后，边絮浑身没了力气，瘫软在地上，林夏过来扶她。
边絮并不知道当时宋砚礼一直在她身后。
边絮记得，林夏说:“宋砚礼也是真牛逼，男生一千米刚跑完，又陪你跑完了一千，能跑下来两千米，我真心佩服。”
画面在眼前随着一排排高楼的残影逐渐消散。
边絮轻轻吐出一口气，望着前面的红灯倒数，缓缓开口:“夏夏，如果我当时没有拒绝他该多好啊。”
如果我当时同意了他的表白，或许现在的我们还在一起，那一定很幸福吧。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如果自己当时不自作聪明，该多好。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边絮看着她。
“边絮，”林夏忽然喊她，她说的极认真:“过去的就过去吧，不要纠结了。”
她了解边絮的性格，也知道边絮在害怕什么。如果今天晚上偷拍的别人，不是宋砚礼，就算是被发现了，边絮不会像刚才那样那么束手无策，她可能会随便扯个自己是街道摄像师的理由。
因为他是宋砚礼，边絮才会乱了心，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声音很柔和，却字字扎在边絮的心上:“既然都见到了，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值钱的面子算什么?况且你现在又不是一无所有，现在谁还在乎门当户对，别给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嘟嘟——”
已经是绿灯，后面的车不耐烦的打了鸣。
林夏启动了车子。
“你好好想想，别像现在这么后悔之前做的决定就行。”
后悔的滋味，确实很难受。
边絮不想再尝第二次。
手下的衣服被她抓变了形，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又像是决定孤注一掷，放下顾虑，义无反顾的，去抓住那个机会。
哪怕最后结果不如意，哪怕放下面子，边絮都不在乎，她想要勇敢一点。
和20岁时的宋砚礼一样勇敢一点。
边絮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
****
林夏把边絮送到了小区门口，她下了车。
边絮降下车窗，再一次确认:“真不用我陪啊？”
边絮笑着:“没事，叔叔阿姨都好久没见你了，你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那行吧，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林夏就使动了车子。
直到车慢慢开出边絮的视线，边絮才转身上楼。
边絮爸爸去世没多久，她妈妈便改嫁，边絮爷爷奶奶都是守旧的思想，重男轻女，边絮在他们那没得到过爱。
母女俩之间的联系很少，边絮主动找过几回，王槐也都是简短的回复，逢年过节的，王槐也没有给她发过信息，像是没有这个女儿，久而久之，边絮也没有联系过王槐。
边絮这种性格，原生家庭给她不少影响。
她渴望被爱，渴望有一个幸福的家，但同样害怕着失去。
林夏家就住这附近，但她搬出来和边絮一起住，逢年过节的，也常常邀请边絮去她家吃饭，林夏爸爸妈妈对边絮很好。
过年的时候，边絮没有去过，她觉得那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她没有家，也不该去插进别人的家。
在电梯上，有一家三口。
小男孩坐在他爸爸的肩膀上，两只手被他爸爸托着，举在空中。
“爸爸，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慈父惊喜的说:“真的啊？”
“嗯，在家里。”
男人转头看向男孩妈妈， 语气里满是骄傲与欣慰:“儿子长大了，知道疼爸爸了。”
女人宠溺的笑，她摸着小男孩的头:“乖。”
电梯到了三楼时，那一家人就下了电梯。
电梯门再次关上。
此刻里面就剩边絮一人，孤独感遍布周围。
她抿了抿唇。
电梯很快到了五层。
边絮拿出钥匙刚想开门，余光注意到对门上了一把新锁。
是要住人了吗？
边絮刚搬到这里的时候，对门一直没人住。林夏在时还好，但林夏一走，就显得这一层格外的冷清。
边絮也没有多想，视线收回，开了锁，进门。
“宋砚礼，你确定你不回去过年?”桑西开门前，又确认了一番。
“嗯”他说。
“我可提前说好，我这房子前两天刚租，里面乱的很，你半句抱怨都不能说。”
宋砚礼蹙眉:“哪那么多废话，开门。”
桑西开了灯。
宋砚礼也没客气，直接躺坐在沙发上。
桑西给他扔了一听啤酒:“你睡一晚就回家呗。”
宋砚礼拉开拉环:“不回。”
“大过年的，和自己亲爹怄什么气?”
宋砚礼一个眼神过来，像是在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桑西瞬间哑声。
玩笑归玩笑，桑西偶尔嘴欠还是提到宋砚礼的爸爸，宋砚礼是最烦听到他爸。
宋砚礼和他爸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总是吵架，他妈生他时难产去世了，父子俩都不善言辞，宋国志管教很严，小时候打宋砚礼打的很重，也蛮不讲理，以至于宋砚礼到现在和他的关系都有点僵。
“我睡哪？”
“咚咚咚——”
“这么晚了，谁啊？”桑西去开门。
“等一下。”宋砚礼止住他的动作。
桑西立马领会，声音轻到像是无声: “你爸?”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