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危凌，你个疯子……”被折磨到嘶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没人会相信那就是曾经高高在上的西炎二皇子。
而此时，那原本如谪仙的人却只着单衣，身上戴着枷锁，被迫跪在大殿的中央，背上尽数是被鞭笞的血痕，染红了素衣。
纵然身体疲惫不堪，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向那人间恶鬼伏下身子，俯首称臣。
然而那恶魔就是在等。
“继续。”帝王微微抬指，极其轻描淡写地加了句，“就算打死，也要让他爬过来，匍在我脚边，求我饶了他。”
殿里龙涎香浓得让人不舒服，文武百官立在殿下，一声也不敢出。
“杀了我……”沈殊誉抬眼望上去，毫无战俘的自觉。
若是可以，他真想把危凌从龙椅上扯下来，一刀一刀，剥他的皮，剜他的眼，为西炎三十六城百姓还有父皇他们偿命！
可是他已被那厮不知道下了什么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杀你？未免太便宜你了。”危凌嘴边洇起一抹笑，眼神却像是要将他拆骨入腹。
人间那么冷，怎么能让他这么容易就走了？
沈殊誉，多要面的一个人啊。他危凌偏是要看那个被奉作“圣人”的人承认永远臣服他。
他偏要。
粗粝的鞭子再一次狠狠抽上了去，每一下都叠加在之前的伤口上，血还在渗。
眼前已经模糊了。
“呃……”一股鲜血从嘴角慢慢流了出来，心肝都像被绞杀一样疼。美玉般的面庞也像是拢上了一层苍白的纱。
誉儿……
父皇被一剑穿喉而死的场面似乎又重现了，他的目光紧紧看向被擒拿在地的沈殊誉，嘴无声地开开合合，似乎在说——
活下去。
要活下去……
“铮——”他脑子里的那根弦似乎断了。他在逞强什么？
西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只有活下去。
活下去……
对，只有活下去。
那茕茕孑立的身影像是被折断了一样，忽地就倒在了地上。沈殊誉感觉浑身的骨架都要散架了，胸口也像积了血。
行刑的宫人不敢乱动，便停了动作，站回了两侧。
“啊……”沈殊誉吃力的撑起身子，却马上又塌了下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知道，此时的危凌必定是像看一个玩物一样看着他，不过无所谓了。毕竟，乡是故乡，人不复，国已亡。哪里还有什么尊严？
只要西炎人还没死绝，西炎就还在。
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在故国，在自己曾经站过的大殿上，那个孤傲一辈子的谪仙，用尽了力气，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让乱臣贼子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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