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九重天琼楼玉宇,神霄绛阕。
璇玑宫,寒潭树下。
穗禾立于润玉的身后,遥遥看着他的背影。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寂寥,不由压得往日青松般的身形也微微躬了些,平添了几分脆弱落寞。
良久,她走上前。素手微抬,抚摸上他胸口的位置,感受衣帛下狰狞的疤痕凸起。
润玉身躯颤了一下,他抬眼看她,眼睛仿佛蒙了一层湿润的雾气,眼中血丝红的厉害。
她张了张口,声音低柔沙哑:“还疼吗?”
润玉低低道:“无妨。不过……是想起来儿时的一些旧事。”
“大殿可是全想起来了吗?”
润玉苦笑:“一鳞半爪罢了。我记起,儿时随母亲居住在太湖,一度以为自己是一条红鲤鱼,总是被其他孩子欺负。父帝是龙,母亲是龙鱼,我怎么会成为红鲤鱼呢?”
他摇摇头,似是试图将那些痛苦的记忆画面,欺凌,辱骂甩出去。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
他思绪回到那天,那群小鲤鱼精,一如既往的欺凌羞辱他这个小怪物,几人嬉笑着铆足了劲去掰他头上的龙角,竟是生生要掰断下来。
他疼痛难忍地挣扎,灵力翻涌,一声龙啸竟引得整个太湖动荡,水面炸开。那几个作恶的小鲤鱼精被弹飞数十丈远,昏死过去。
然而,这一次的反抗竟让他尝尽苦果。
恐惧又愤怒的母亲找到他,不顾他的哀求、辩解,将他拖进太湖深处最暗无天日的洞穴。
“割龙角,剜龙麟。”
这等听之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从那张清凉苍白的薄唇中浅浅淡淡地出来,仿佛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般。只是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穗禾的心脏很明白的疼了一下,像是一根又尖又细的针,扎了一下,酸涩蔓延上来,堵在喉咙处,熏红了眼眶。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不是疼痛,是寒冷。失血过多后彻骨的寒冷,一点一点的刺入肺腑,冷到极致,就是五内俱焚,像是要烧干我心头的最后一滴热血。”
小龙的生长多快呀,愈合能力极强,他的龙角,龙鳞倔强不息的一次次长出来,却一次又一次更为频繁地被剐去。鲜血染红了白袍,干涸不了多久,就又濡湿,久而久之,身上的衣服就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因此,他成年之后,也极其厌恶恐惧红色,只成日的身着一袭白袍素帛,清冷的如同天山最冷寂的雪,一丝温度也无。
可现下——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颤抖冰凉的右手。
她抬眼看他,声音嘶哑的有点厉害,却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有暖和点吗?”
润玉怔住了,就像一颗炙热不灭的火星掉进了冰天雪地里,一圈一圈融化开来。
两人相对久久不语。
还是邝露小跑进来打破了两人异常的气氛。
“殿下,花界长芳主闹上天界了,正在跟栖梧宫讨要锦觅仙子。”
润玉和穗禾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瞬间领悟了对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