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不想离开了,看着正站在面前对他微微笑的人,嘴比脑子快一步发出邀请:“姑娘若无要事,能否坐下同我喝杯热茶?”
她微怔,本意是想拒绝的,但想到方才是他出手相救才没让她滚下楼梯,为报答,她答应道:“好,就当是多谢公子的好心相救。”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齿。”桓归这样说着,抬手示意流霞叫来店伙计,“娘子平日爱喝什么茶?”
“雨花茶。”
“糕点呢,喜好咸还是甜?”他细致的问,顿了一下,而后接道:“要不这烟雨铺的招牌都让他们呈上来?”
“吃不完,未免也太浪费了。”她浅笑着阻止桓归的动作,转头对向店伙计吩咐:“要豆沙卷、百合酥、还有一碟八珍糕。”
流霞自觉退到一旁,店伙计得了吩咐出了雅居,独留他们二人在圆桌边交谈。
“娘子芳名?认识这会儿,还不知该如何称呼。”
她没有想到桓归会问她的名字,不过是随手搭救的相识,她没想过之后的二人是否有交集。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像是有什么指引着似的,她开口答。
“邓氏,邓敏茹。”
“邓氏……”桓归琢磨着这两个字,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户部侍郎邓元朗是你什么人?”
他这样说道,邓敏茹以为眼前的人和自己的父亲有着什么交集,说道:“那是我父亲,公子可是认识家父?”
“令堂曾有恩于我,不过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报答。”桓归呷了一口茶缓缓说,“说来也是相交多年,等哪日得闲,我去登门拜访。”
听到他这番话,邓敏茹真以为面前的人和自己父亲是故交,也真以为桓归心存感激想要报答。本着要成全别人的心,她开口道:“父亲今日就在家中,公子可要随我一同回去?”
她这般顺着话邀请,一时让桓归想不到合适的推辞理由。邓元朗对他有恩是他自己说出口的,没有机会报恩也是他自己说的,现在恩人的女儿请他入府给他全了心愿的机会,他也找不出由头拒绝。但他是个皇帝,总不能真无缘无故出现在户部侍郎府上,况且如今他还是秘密出宫,本就不好叫人知晓。
“若我同她坦明身份,就不用找借口迂回推脱了,不过这样会不会吓到她?”桓归这样想,不过马上否定了这种方法,出宫前付蘅专门派人叮嘱过他,叫他在外一定万事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露身份。他出宫的事没有大肆宣扬,因而只有几个心腹知道,带出宫的人手无论明暗都不如寻常帝王巡游那般浩大,不排除有潜在埋伏的人。
桓归来这烟雨铺用长河坊柳家远房少公子的身份,京都谁人不知柳家有陶朱之富,说不准何人起了歪心思,胆大包天的埋伏周围想要敲诈一笔以保下半生的富贵,若将他身份说出被有心之人听去,潜在的危险变多,他怎敢轻易冒这个险。
他正斟酌该如何回答,流霞先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公子,门外有人来报,有个姑娘带人来问,说是找邓四小姐。”
没等他答,邓敏茹先开口:“那应当是我的丫鬟,可否让她先进来?”
流霞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看向禄公公,她对桓归的了解不多,不知道此时是应该静候不动,还是将那门外的丫鬟请进来。付蘅吩咐过出宫在外需时刻护他安全,不能叫旁人起了贼心,她这个随行的,自然不敢轻易决定。
“公子?”流霞走到他身边轻唤,是在等桓归给他们下人的准话,没有命令,他们不敢轻易放人进这间雅居,但也不敢将客人的丫鬟直接赶走。
“请进来。”他说。
听着桓归的话,禄公公也不敢怠慢,忙出了雅居把邓敏茹的丫鬟带了进来。
“姑娘。”她进来唤道,走到邓敏茹身侧,看到对面坐着的桓归躬身行礼。
“雀梅?何事找我?”
“护院说老爷现下在烟雨铺,听闻姑娘恰巧也在,就说来问问姑娘,可要一道回府?”
“父亲在哪儿?”
“正南面雅居,恂公子和婉小姐也一同在那儿。”
“是婉儿?”邓敏茹有些惊喜,忙吩咐:“雀梅,你先去给父亲回话,我随后就到。”
烟雨铺后院。
“阿京阿婉!”周题谕隔着老远就冲着她们喊,二人听见声音转身回应:“周题谕!”
他快步走向这边,对着二人说:“后院冷,哥哥让我来叫你们回去,阿婉要吃的福饼已经送上去了,等会儿就不好吃了。”
见有新来的人,靳相渝问道:“他也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我、阿京还有周题谕,我们三个都是朋友。”余婉回答道,“你现在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阿婉,他是谁?”周题谕指着靳相渝道,他对这个莫名出来的人奇怪里又带着点警惕的怀疑。
“他叫靳相渝,是上次我和阿婉随我娘和林姨在南山寺礼佛时遇到的。”梁钰京开口替他解释。
这边周题谕被梁钰京拉到一边,她在他耳边小声说:“他没有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是我和阿婉陪着他才没那么无趣,很可怜的。”
她说的很动人,把靳相渝描绘的像冬天只穿着单薄里衣在街上乞讨的人一般可怜,小孩子总是会泛怜爱之心,这让周题谕不禁同情起他。
“我叫周题谕,家中行三,我爹是兵部侍郎。”他率先破冰,仔细介绍自己:“既然你是阿京阿婉的朋友,那从今往后我同你也是朋友,以后我们会带你一起玩的。”
“好。”
真好,他靳相渝又有了一个纯粹的朋友,虽然还不熟悉,但仍旧没有恶意,没有刻意接近,没有别有所图。他终于不像从前在皇宫时那般孤独了。
“后院冷,别在这儿一直站着,你同我们一起回。”余婉看出了他的犹豫,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拉起他的手往屋内走,动作利落。
“快走啦,哥哥还在等我呢。”她边拉着靳相渝小跑边说。
正南面雅居内,余恂对来的邓元朗有些惊诧,不过依旧没有怯意,行了该行的礼,又倒了茶亲手递过,礼数周全:“姨姥爷,喝茶。”
“好小子,越长大越稳重了。”邓元朗接过递来的茶,夸赞道,又转头过去看周题许,语气稍带了点疑惑问道:“你是周家的老大吧,叫什么名字来着…周题许,对不对?”
“正是。”周题许应道,“多年不见,难为姨姥爷还记得我。”
“一直都记着,当年你弥月礼时是我亲自到府上贺的喜,那时你才这么大点儿。”邓元朗伸手大致地比划着,“你被你祖父抱在怀里,宾客吵醒了也不闹,自小看着就是个稳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