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睁开眼,一脸平静。
悬在他脸面上方的剑，往下滴着血。
相柳醒了！定是阵法之间互相影响，暂时解了阿獙对他的意识封禁。小夭整个上半身趴在窗内无形的墙上，眼睛急切地盯着相柳的方向！
相柳一定有办法解决现在问题的！
白羽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挣着向相柳走去。边哭边喊：“九头蛇！”
相柳侧过头来，看向白羽。眼神温柔，唇边带着安慰的笑。这眼神好像是对她的，这笑也好像是对她的。小夭被这眼和笑擢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短剑凌空而起，旋转着着向相柳脖子上扎去，白羽口吐鲜血，用灵力和它抵抗。
“你以前被我快把毛拔光了都没哭。”相柳依然笑着，"再哭，就丑死了！”剑尖插入皮肤，血珠渗出。
白羽跌着，最后两步扑到相柳枕边，左手握住那像烧红木炭的短剑。“九头蛇，你别、死！”声音从牙缝里出来，白羽用力咬牙，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肌肉抽动着。
“毛球，这阵法，启了就不能改。我做事，又怎会有空子可钻。妖性恋生，虽然我也不想死，谁叫你记性这么好呢？”相柳轻笑，眼神越发温柔。
“毛球，好好活着。我说过，要放你自由的。”
剑锋因白羽的拦握，偏左偏右，忽上忽下，划拉得相柳脖子、下巴都是血痕。白羽手掌的血像毛巾被攥出的水，畅快地顺着剑身往下流，和相柳的混在一起，枕边湿了一大滩。
“虽然你被我抽走了部分神识，但对一只雕来说，够了，一般的神妖，不能让你吃亏。太聪明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银发飘起，贴到白羽脸上，给她擦泪。“别哭！”
小夭觉得里面的白羽就是她，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进了这样一个情境，但痛苦是那么真实，无可挽回的结局马上要出现，无能恨痛让她只想狂叫！
白羽悲声呜咽，啸吼，似乎有两个自己在撕扯对抗。短剑金光愈盛，簌簌而动，似乎已经把白羽的虎口切开寸余，
相柳目光扫过，面色不变，回正头。“毛球，是时候了。乖，不要看。”一束沾了血的银发绕住白羽的头面，把她泪流不止的眼睛遮住。
相柳看向橙红灿烂的短剑，笑容收拢，平静地闭上眼睛。
她，现在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吧？有力自保，有处可去，有人相依。
酸涩塞得满满的，这颗心可真不争气。
“你绝不适合进入到女子的梦里，这只怕比死更可怕。”
她死也死过了，估计是没那么可怕，才敢自死。只是，自己可曾进入过她的梦里？
小夭看见那往日那么洁净柔顺的银发被血染得污黑，蒙着眼睛的一束在白羽的脸上滚下血珠，小夭慢慢站直身体，闭上眼，专心催动银弓。再睁开时，眼神坚定，狠厉。
"相柳的尸体竟然化作了黑血，喷涌而出，毒性剧烈，所过之处，草木皆亡，连土都变得焦黑，到后来整个海岛再无一个活物。"
相柳，你要再死一次吗？不，我绝不允许！
一支箭对准白羽心口，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箭，发。
剑，刺。
小月顶上。
大半轮月爬在凤凰树梢，不甚亮，黄蒙蒙的。风不起，却已微凉。
玱玹被晾在门外近三个时辰。肚子咕咕叫了也有半刻钟。
苗圃如坐针毡。这个世界上唯一敢让黑帝饿肚子的——老轩辕王，正坐在苗圃对面有滋有味地品他新研发的养生茶。
“唔，这茶，加了小夭叫你带给我的海藻，果然色香味更好了。”递了一杯给苗圃，“来，你尝尝。”
苗圃接又不是，不接更不是。刚刚老轩辕王留她吃饭，那饭菜总卡脖子，这茶水，应该是能喝得下的。“那小夭给你拉郎配的左耳，你可把他收服了？”
"咳、咳咳咳"，苗圃被茶呛到了，她但愿能呛死算了。
玱玹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进来，苗圃马上爬退，给他让位。
“爷爷，我饿了。”
“我去给陛下拿吃的。”苗圃斗胆抢在老轩辕王开口前应答，跪拜后撤。去隔间把早准备在那里的食物摆出来。
老轩辕王“哼”一声，起身摆弄棋盘去，由着玱玹一人在那里吃饭。苗圃大气也不敢出。
“小夭有叫你给我们带什么话吗？”老轩辕王问。
“小姐说，祝外爷身体康健，祝玱玹哥哥早生贵子。”苗圃把“小姐说”三字咬得极重。
玱玹倒养生茶的的壶嘴的水线抖了抖，但茶水没有溅出来。摆手示意苗圃退下。苗圃躬身拜退，出门口，风一吹，背上一片湿冷。
老轩辕王哼了一声，“不是我扣了苗圃几天不让去你那，你就都不上来啦？”
“孙儿谨记爷爷吩咐，非有召，不得上。”老王又“哼”一声。
“过来，下棋。”玱玹簌口，擦手。桌上的饭菜吃了都已吃光。他跟爷爷、师傅学了个好习惯，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有没有胃口，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摆棋对阵，互不相让。
“我看你这阵子是懈怠了，棋艺有退步啊！”
“跟大荒前二的两位棋艺高手下得少了，棋艺自然不能精进。”玱玹转守为攻。
“你是想早输早结束吗？”老王白他一眼。
“你以为我和涂山璟棋艺最高啦？那是你没和九命相柳下过。”
玱玹挑眉：“相柳？相柳和爷爷下过棋？”
“那小子，做了辰荣军师后，大概一年来我西炎王宫一次。每次来必拿某种稀奇古怪的宝物做彩头。”
“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老轩辕王头也不抬地提了玱玹一颗子。
玱玹想了一下，落子。同为帝王的他自然很快想到爷爷为什么留着相柳——辰荣义军，歼灭辰荣残军在轩辕王一世时也不是问题，自己后来做的当时爷爷也能做。
只是如果灭了残军，轩辕和高辛之间就没有“润滑”“过渡”地带了，全“灭”的辰荣及中原氏族可能反而更容易和高辛联合。高辛暗中支持残军也是不想直接面对轩辕。
“如果当初他不是跟着洪江那没用的老家伙，而是高辛少昊……”老轩辕王抬眼。
玱玹想提子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已呈败势的棋局。无声地冷笑。落一子，颓势变大好局势。“我从来没有把相柳当做我的对手。”
“哈！”老轩辕王双手搭在膝盖上，正色看玱玹。玱玹不由得坐直身子,快速想了一圈。“哦，这就是为什么爷爷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招降相柳吗？”
老轩辕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玱玹不明所以。
“你呀你呀，是不是只要跟小夭有关的事情你都会犯蠢?”玱玹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跟小夭有什么关系？
老轩辕王叹口气，“罢了罢了，现在跟你说无妨。”“让你招降相柳是为了小夭。”
“小夭的确也求我放过相柳，我答应了小夭会给相柳消失的机会。”玱玹说，但脸上还是带着疑惑。
老轩辕王用表情说了一句不适宜说出口的话：“你真是蠢得让我想废了你。”
“当年辰荣洛迦归顺轩辕，我弟弟的女儿——没王姬之名，享王姬之实——嫁给了他。”老轩辕王扶着棋盘站起身，慢慢地走动。不能久坐。
玱玹看着老轩辕王悠闲的样子，突然似头顶响了个炸雷。但还是不敢相信脑中出现的想法。“爷爷是说，如果相柳愿意投降，爷爷会把小夭嫁给他？”
“不，是小夭会嫁给相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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