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了山。李厶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树林掩映的小道上,回过身,天边是血一般的艳红。
推开门,屋内一片死寂。
正对着门的红木桌旁,有个瘦弱的黑发男孩正埋头练字。五官还算端正,就是面黄肌瘦的,乍一看只觉得磕巴。
李厶从未见过他。
“这位小兄弟,为何在此习字?”李厶拱手一拜,虽不想搭理他,但礼节还是要到位。
岂知伏案之人连头都不抬,根本不应声。
空气好像都安静了。
李厶不好自找没趣,只得寻一处地方站着等叶玄桦回来。
日落西山,外面完全被黑暗笼罩。
林兮起身将荧星石粉撒在桌面,光便在这一方小天地间形成,亮如白昼。
青天宗是有宵禁的。日落前除宗主或宗主要求留下来的人外,所有人都必须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
天黑时会有指定的弟子巡逻,每两炷香换一轮,一轮分三十到四十个组,一组至少十人。
月夜深沉,连带着李厶的心也沉下来了。
今晚,他要被留宿在此。
“师兄。”
黑暗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直接把李厶从臆想中吓醒了。
“这字,何意?”
声音悠长沙哑,好似鬼魅。
置于这黑暗之中,叫人遍体生寒。
时间好像流的很慢,又好像很快。一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李厶咬着牙,手死死捏着衣角,好半天才不至于让自己落荒而逃。
谁在叫他?
人、妖、鬼?
他听村中老人说,人死后会化作孤魂野鬼,到处飘荡。它们记恨着活着的人能享受世间繁华,所以在黑夜降临时,就会从阴暗的角落爬出来,用干枯的手把活人拖走吞噬。
老人们说,在黑暗之中,如果有人叫你,千万不要回头,也千万不要回答,它们等着将你拆骨抽筋。
他现在是不是撞鬼了?
可若善不是还没死吗?而且他记得他也没有对不起若善的地方啊。
那一刻,李厶把他从小到大所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回忆了一遍。大到炸别人家茅房,小到拔邻居菜地里的萝卜,他通通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连放鞭炮被炸得满脸屎的过程都回忆得清清楚楚。
他咽了口唾沫,冷汗直流。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回答。
“师兄……”一只冰冷干瘦的手抓住李厶的手腕。
心脏骤停。
“……哇啊啊啊啊啊!!!”
李厶身体比脑子反应得快,反手给了那人一巴掌想夺门而逃,却发现门夺不下来。
林兮崩溃地被扇倒在地,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捂耳朵还是先捂脸。
明明他才是被打的那一个,为什么他这个师兄反倒先开始哭爹喊娘。
这门本来是没关的,但经李厶这么一通胡乱的推,直接把外面的门闩给别上了,也就是说,他把自己反锁在了屋内。
说出去也是够蠢的。
听着外面门闩落下,身后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微的声响,李厶一个激动,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林兮挣扎着爬起来,心里也是够无语的。感觉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他只好一边捂脸,一边走到门前去查看情况。
叶玄桦给他的荧星石粉不少,他把另一只手伸进袋子里抓了一小把往空中一撒,门前这一块地方便亮堂了起来。
林兮真想知道到底谁才是师兄,叶老登儿教的徒弟真是一个比一个怪,早上有一个逃学逃到这里的,下午这个叶老登儿说来教自己字意的看着成熟稳重,结果叫得比谁都大声,耳朵都要被震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