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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日子

焚花录

半个月后江离的设计品牌正式发布,同时周祁的工作室发了半个月前晚会的造型图艾特了江离的品牌官博。Only you设计工作室迅速在网络上走红。一方面是因为周祁的名人效应,另一方面是因为,Only you所有的饰品都极具设计感并且限量发售,虽然价格不算低但是依然有很多人愿意为设计买单。Leo这个名字也逐渐在设计圈火了起来。

花妖也是在这时候突然现身,阔别数月,花妖的修炼似乎不增反降,周身的气场不再那么冷冰,怀里抱着的婴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江离周祁,胖乎乎的手指头伸进嘴里砸吧出声响,甚是可爱。

“此子已与寻常人家孩子无异,按照传统弱冠之年长辈曾字。私心作祟,我已替他取好字,唤作亦安。今日之后我便不会再出现,那株牡丹也不会再开了。就把它栽在那吧,当是留个念想。”

周祁接过念一抱着,不解问道:“为什么?你修炼的好好的怎么就要消失了?”

“公子!”这是花妖头一次这样郑重地叫他“原本我这几百年的光阴便是偷来的,若不是您救了那株牡丹,便不会有我在这世上活了几百年。我誓要报恩,却从未想过所谓的报恩于您是否愿意接受,但我想,这一次即便您不愿意我也必须要这么做了。”

“什么怎么做?你要干什么?”周祁听花妖这么说连忙把江离护在身后。

花妖先是一愣,随后稍稍退后了些,拉开了与二人的距离,眼神中对江离有些许歉意。江离领会到了花妖的意思,拍了拍周祁的手示意他放下戒备。

“公子,我不会再对他出手,好坏你二人只剩这一世的缘分,若是再叫旁人拆散了如何说也是一场憾事。只是眼下那剑魂仍是威胁,既然恩人想与……心爱之人厮守这一世,就当是报恩我也当替你做这件事。”

“亦安自出生便由我照料,不能看他长大成人心有不甘。他手心有一颗朱砂痣,是我还你的血,原本我便由这血化形,算是给他的礼物,佑他平安。”

见周祁沉默,花妖笑了笑,眼里沁出了泪。“公子,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周祁看了江离一眼“我不知道”

“那公子可愿再笑一下?”

“也是,公子前一世便不爱笑的,只是公子笑起来当真好看。”

周祁不是连笑都不愿意留给他,只是当下的场景他当真笑不出来。

“江郎过誉了,除了江郎你,怕是也没有人愿意听我唱这漠北塞上歌了。”周祁是天生的演员,但这句词说出口时,恍惚间他好像真的成了周公府上的那位公子。

花妖似乎是第一次这般动容地落泪,一改平日里清冷又傲慢的样子,看着倒真有几分脆弱的美感,价值与周祁有八九分相似的脸,倒是真的让江离有些心疼。可他自然是不能说的,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有些矫情,倒不如把剩下这点时间留给一人一妖。于是便从周祁怀里抱过念念进了屋子。

江离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进屋后脚周祁便跟了进来,还以为要好好道个别。

“这么快?”

周祁低声应道:“嗯,他说剩下的事情他要尽快去办拖延不得。”

江离感受到周祁的情绪不太高,伸手去蹭了蹭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其实也没什么的,那死……那臭花妖之前还欺负你,而且总神出鬼没的,很是聒噪,走了正好,清净。”周祁似乎急于寻找一个说服自己不去感伤的理由。

“或许有一天他就又回来了呢,那株花还在那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开呢!那可是上品白牡丹!”

现在想来江离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养着这株几年都不开花的牡丹,还觉得它总有一天会开花。也许就是冥冥中注定要经历这一切,注定要遇见与自己已有两世情缘的人。

奉德十七年,江离因欺君之罪入狱。从流落在外的武将之子,到第一将军,再到如今成为阶下囚,这一切在江离看来不过是一场意料之中的戏码。他既然敢冒充江成玉将军遗落在外的独子,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遗憾,他还没有拿到流沙剑,没有找到化解剑气的方法。现下已是深秋,不知那人可有添衣,咳血之症可有缓解些。

昏暗的牢房里弥散着潮湿发霉的气味,身下的草毡子连带着也染了潮气,身着单衣躺在上面觉得冷气要沁入骨中一般。桌上放着中午狱卒送的牢饭,泛着股子酸味儿,江离一口都没吃原封不动放在那里。草毡子旁的土墙上纵横交错的布满深深浅浅的划痕,是江离用来计算日期的。

“咣啷”一声,牢门上的锁被打开了,沉重的铁器划拉着地面。江离往门口看了一眼,狱卒身旁还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身后背着一把两寸宽的八卦刀。

“将军,请吧!”狱卒低声道。

江离眯着眼睛坐在草毡子,突然笑了一声:“什么意思?这是……要送我上路了?怎么断头饭也不说做的丰盛些,凤元街的溪桂酒也舍不得买上一壶?”

黑衣蒙面人还是没有开口说话,江离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身形不算高大,右手上的茧子很厚,脚腕上绑着绑腿,鞋面很是干净。想来这人并不简单,八卦刀应当练了有十年以上功力不浅,轻功也了得。也是难为了这小皇帝,押送一个死囚竟然派此等高手,是生怕他跑了不成?

“将军,属下已经为您备好官服,晚些圣上在书房等您。”

江离不知这小皇帝是何意,既已知自己真实身份,为何还能恢复他官职。虽然不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江离断定这必然不是那小皇帝的本意,之前那阵仗必然是连全尸都不想给自己留的。

从牢狱中脱身,换上官服走在面圣的路上时,江离又想起自己第一次面圣的心情,时隔四年,好像大仇得报后的心情也不比当时好多少,像是积了块大石,更沉重了些。

他想起周亦安总说,他这个人好像身上背负着很多事,原本是一副笑相却总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江郎总是这样,岂不辜负了老天的心意?你应当多笑些神佛见了也讨喜凡是也会顺心很多。”

从前还总是笑他,如今看来这副样子或许当真触怒了神佛。

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他还不知道,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江离将军,在牢狱中这十几日委屈你了,若是不这么做江家的人那边真不好交代。这些年来朕给他们的补偿已经够多了,江家的势力盘踞公众多年,如今借你的手也算是解决了朕的隐患。”

江离看着面前这个模样与周亦安有些神似的人,神思不自觉地飘忽。

“今后你继续做朕的将军,大理寺的簿册上会写明江府惨遭毒手的原因,还你的清白,明里你依然是江家后代,江成玉之子。只是或许旁系的人会报复,沈筠是朕培养的暗卫,今后他会跟着你。”

沈筠便是方才的黑衣蒙面人,这小皇帝看着是保护,实则是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一旦他有任何威胁到皇室的行动那把八卦刀就会要了他的命。

“臣,叩谢皇上圣恩!”

江离不信皇上只是借他之手除掉朝廷中江家的势力,即便确实有此意,事已了应一并将他处死才是,横竖他已经不可信了。除非,皇上还想借他的手除掉其他人。

不过如今之计,顺着这小皇帝的意思,待了解清楚局势再做决断未尝不可。况且流沙剑还在宫中,想要救周亦安也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流沙剑太后可还愿意赏与臣?”

“这等小事有何难,将军先回府吧,明日朕派人送去江府便是了。”

从宫里出来,江离并没有急着回江府,那里原本也不是他的家,没什么好留恋的,不过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现在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他与江府的关系,更是连做样子都不用了,马车直奔周公府。

“将军,这个时辰,您怎么来了?”阿清看到江离从大狱里出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开口问的竟是这个时辰怎么回来。

想来周亦安也已经知道了皇上的决断。

“亦安可是休息了?平日这个时辰他应当也要准备休息了吧。”

阿清并未回答而是小声抽泣起来,豆大的眼泪收都收不住。

“是亦安出什么事了吗?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带我去见他!”

“公……公子他已经卧床三日了,不停……不停的咯血,找大夫瞧过了,大夫说……呜……”阿清哭得一抽一抽的,却似乎不想让周亦安听到努力地压低声音。

“大夫说什么了?”江离心急如焚,却遇上这么个笨丫头,一有事连话都说不清。

“大夫说他也没有办法,剩下的时日只能听天由命了,能不能挨得过这个冬天……不好说。”

江离怔在了原地,他入狱前人明明还好好地,只是偶尔咳几声,多添些衣服避着些风寒也不至于卧床不起,只是身子弱了些。哪能想到自己牢房走了一圈,人就熬不过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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