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之子

江离成功从牢狱中脱身，皇上见到陆宽呈上的那个物件时一阵欣喜，当场就命人将江离从大牢中请出来。

江离一点也不意外，他从家乡北上来洛城之前就知道，那个人的东西可以救他的命。

沐浴更衣用过午膳后，他终于被大监领着，穿过三宫六院走到承德殿。第一次来洛城第一次进皇宫，第一次走进这间供君臣商议决定百姓命运的国事的殿堂，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

“草民江离叩见皇上！”江离把额头紧紧贴着伏在地上的手背上，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雕花的地砖上。

“起来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江离抬眸与皇上对视一眼，转瞬就撇开了视线。这当今圣上和周亦安眉眼很像，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温润如玉一个不怒自威。

也是，毕竟周亦安是皇室宗亲长得像些也是正常，江离想。

“那枚牡丹羊脂玉佩是谁给你的？”

江离早知皇上会这么问，毫不犹豫地答道“玉佩乃家父过世前留给我的。据说是传了几代人的老物件了”

“你说老将军是你的父亲？单凭一个玉佩你要如何证明？老将军的府邸在洛城，你又为何来自蜀地？”

“老将军是在南征之时牺牲的，正是在你们巴蜀之地。比起相信你是老将军的儿子，我更愿意相信你是来寻仇的。”

比起刚进来大殿的时候，此时江离已经放松了许多。了了几言，他大抵也对这个皇帝有了初步的了解。

奉德元年新皇登基，小皇帝当时只有七岁，朝中政务皆由摄政王和太后代劳，大臣们结党营私，边陲动荡不安。

江家世代为将忠心不二，小皇帝初登基时江成玉将军领兵东征西战，南讨北伐稳定了边陲立下了汗马功劳。奉德三年江成玉死于伐蜀一战，当时小皇帝才十岁，这其中许多事情并不知晓。

“皇上有所不知，我并非自幼长于蜀地。父亲南征之时我已过及冠，当时随父亲一起南征。”

“父亲牺牲我亦受了重伤昏迷，不知道被河水冲到了什么地方被一个农户救下。醒来后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前些时日才记起来所以隔了这么多年才又回到京都洛城。”

听完江离的陈述，皇上沉思良久，江离一时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大殿内安静了许久，大监碎步走进来通报一声。

“皇上江府的人到了。在大殿外候着呢。”

“叫他们进来。”

听到江府的人来江离心下明了，皇上自然是不会轻信他的一面之词。不过这些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他既然敢来这里定然做足了准备。

走进大殿来的有三个人，一位锦衣华服头戴金珠翠翘，应当是江府的大夫人，左边站着的是个小丫鬟，右边的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丁大抵是江府的管家。

“江夫人近日来身体可有恙？前些日子送去府上的药材可还满意？”

“谢皇上关心，贱妾身体无碍。”

“江夫人，这位您可认得是谁？”

皇上抬手将江离指给江夫人看，江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

“皇上，母亲，哦不对，江夫人不认得我很正常，十余年未见我的容貌定然变了不少。”

江离那一句母亲一出口，江夫人明显睁大了眼睛。江离解开自己束袖的腕带，露出一小节手臂，手臂内侧有一道一寸长的疤痕。

“母……母亲您还记不记得这道疤？”

江夫人看到江离手臂上的疤痕险些没站稳，索性身边有贴身伺候的丫头扶着。她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颤抖着手去拉江离。

“这个人自称是你们江家的孩子，江夫人你可要认仔细了。”

管家扑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颤抖着声音说“回皇上，夫人他心情有些激动老奴代夫人回答。小少爷幼时和将军在马场骑射，小少爷调皮惊了马，被马钉划伤了胳膊，自那之后小少爷胳膊上就有一道一寸长的疤痕。”

“那这么说是认了？”说着，皇上拿出那枚牡丹羊脂玉佩又掂量了一番。“看来这玉佩应当是真的了。”

江夫人见到玉佩更是没忍住哭出了声。当年江家父子二人一起南征就再也没有回来，连尸身都找不到。朝廷看在江家世代效忠的份上，不仅给江家父子建了衣冠冢还给江家加冠加爵待遇不比王府差。

可是再高的爵位再锦衣玉食，终究无法解决丧夫丧子的痛苦。如今，突然告诉她儿子就在自己面前，还带着丈夫的遗物……

江离验明身份之后，就被准许搬进江府。但江府外却多了一队侍卫把手。江离知道皇帝对他的身份定然仍有疑虑，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大事。

总之，来日方长嘛，江离心想。

周亦安从陆宽那里打听到消息，知道江离是江老将军的儿子已经被接进了江府，回想起之前在武场江离的眼神，觉得自己当时的做法有些自作多情了。

不过，他还是很替江夫人高兴。小的时候父亲会偶尔带他去去江府做客，他与江家的小少爷有过几面之缘，还带他一起玩。江家父子死后他就没有去过江府，却也多多少少听说过江夫人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的饭后闲谈。

又过了几日周亦安挑了个时间去拜访了江府，马车停在江府门前，刚下马车就看到了江府门前多了一排侍卫把手。

侍卫们倒也不拦着他，周亦安有些不解，最后还是江府原来的侍卫笑着跟他解释，说都是皇上的意思。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这是还对江离的身份存疑。

时隔数年再踏入江府，府中清净了不少。据说江夫人怕自己看到旧人旧物心里不痛快，重新整修了府内的院落，遣散了许多门客佣人。

“夫人，少爷，亦安公来了！”门口的丫鬟通传了一声给屋里的人。而此时江离正陪着江夫人逗鸟，这些日子江夫人的面色明显好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母亲，您坐着我去招呼客人。”江离扶着江夫人坐在藤椅上。

“亦安公，您请进吧！”江离去迎周亦安，比起前两次见，江离觉得眼前的人又消瘦了一些，站在那里都让人有些担心会不会被风吹倒。

周亦安点头问好，面露笑意地说道“既然是江府的少爷，就不必跟我拘泥了，我应当唤你一声哥哥的。小时候你还带我一起玩儿呢！”

江离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之前受了些伤所以很多事都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记得家父与令尊素来交好，我应当是见过你的。”

“对了，上一次在武场，谢谢了！”

周亦安笑着摆了摆手“早知道你是江老将军的儿子，我就不会那么说了。当我的客卿屈尊了。不过……”

周亦安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询问江离。“上次你同我说有些江湖事要处理才来京都的，现在看来这可不是简单的江湖事。”

江离也不避讳谈及这个话题，只是含糊的回答了他。“上次说的话半真半假吧，的确有江湖恩怨但也不是完全与江家和朝廷无关。”

“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江离的眼神有一瞬间充满了杀气，却又转瞬换上了如沐春风般的笑脸领着他在厅堂坐下，周亦安看得失了神，甚至怀疑刚刚那一瞬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