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宫,风雪停了。
宫子羽和金繁从房间里出来,抬眼就看见宫紫商迎了过来。
宫紫商笑得像朵开在冬日里的花,极有生命力:“你们这是去哪儿?”
“随便逛逛。”
“别骗我了,你是要去找云姑娘,对吗?”知道他刚选了新娘,宫紫商很快拆穿他。
宫子羽:“知道了你还问?”
宫紫商口无遮拦:“啧啧啧,这么饥渴?”
宫子羽瞪了她一眼:“我现在身上戴孝,无心谈婚论嫁,但也不能一直把云姑娘留在女客院落里,如今她的身份已经确认,我打算先将她接回羽宫,比较放心。”
“孤男寡女,未婚同居,世风日下,恕难苟同!”宫紫商说完,一把钩住身旁无辜的金繁,抱紧他的胳膊,“你说,是吧,金繁?”
金繁满脸通红,暗自使劲儿想要挣脱,但没能成功。宫紫商越抱越紧,金繁堂堂男儿,正在奇怪为何越来越吃力,却发现宫紫商几乎双脚离地,整个人挂在他的胳膊上。
宫子羽看不下去:“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脏东西……”
宫紫商把脚放下来,正声道:“我不许你这么说金繁。”
“嗯?”两人同时疑惑了一声。
宫紫商用手扶额:“我满脑子都装的是金繁。”
宫子羽敲了敲宫紫商脑门:“你心里只想着金繁,完全不担心我这个马上要去闯关的弟弟会不会失败、有没有危险,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茶香四溢,混合着淡淡的药气,让人清心凝神。
宫远徵还在咀嚼着刚刚那句话,茶已煮好,宫尚角冰冷修长的手指扣住茶杯倒茶。
见宫尚角不发一言,想了想,宫远徵心有不满地说:“这次被宫子羽先发制人,太可气了,而且想到日后要对他行执刃之礼我就恶心。”
宫尚角将茶杯推过去:“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急于一时。我看他也过不了三域试炼,只是可惜原本想逼他一个月内就交出执刃之位,但月长老替他求情,我就不多说了。”
宫远徵:“这月长老总是偏帮宫子羽,着实可气。”
三位长老德高望重,平日里公正无私,不知为何月长老总是替最无用的宫子羽说话,所以宫远徵心有怨言。
宫尚角看了弟弟一眼:“不可妄议长老。三位长老里,月长老最是心软、好说话,他只是怜惜宫子羽失了父兄,又临危受命当了执刃,所以愿意多扶持他。”
“一个月也好,三个月也罢,没区别,只要结果如我们预料就行。”
宫远徵勾起唇角,不屑地一笑:“那必然。哥哥当年那么艰难才通过三域试炼,宫子羽估计第一关都过不了,就等着看他笑话吧。”
“那可说不准啊”江晚舟接住飘回来的一缕怨气,把它放在茶杯里面,茶杯显现出水镜正是刚才羽宫三人的对话,宫远徵冷哼一声:“他就这么着急把人接回来?”
宫尚角喝完了杯中的茶,将杯子置于桌上,突然说:“远徵弟弟,有件事,我不方便去做,但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
“哥,你尽管说”宫远徵直起身。
“我想让你去把上官浅从女客院落那边接回来,在角宫暂住”
宫远徵的笑容立即沉下来:“这么快?”
“哎呀,我看你哥哥好像也慢不到哪里去啊”江晚舟在一旁轻飘飘的说话,宫远徵气的在他腰上捏了一下,江晚舟立马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
宫尚角无视二人的小动作:“已经定了的亲事,快也好,慢也好,有什么差别?”
宫远徵:“没……”
江晚舟用指尖划破食指指腹,一滴鲜血滴在一缕怨气上,怨气跟吃到东西一样开心的飘走了,宫远徵看着他流血的指腹:“为什么要给它喂血?”
“鬼道嘛,当然是以自身为代价驱使这些怨气供我使用了”
“哥,你说你不方便去接,我能理解。但你说交给别人不放心,我就不懂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家都知道哥哥选中了她,那在这宫门里,还有谁敢为难她不成?她能有什么危险?”宫远徵一边给江晚舟包扎一边奇怪道。
宫尚角的嘴角不觉抬了抬:“我是怕,别人有危险。”
炉火烧得正旺,宫远徵觉得哥哥的话有些难以琢磨,连茶也不喝了。
宫尚角漫不经心地解释:“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她漂亮吗?”宫远徵心里有些酸涩,他似乎从未听过哥哥夸赞谁漂亮。
宫尚角看着刚刚开始懂得男女之情的弟弟,笑了:“问你个问题,上官浅和云为衫,谁比较漂亮?”
宫远徵一愣,看向旁边喝茶的江晚舟:“都不如江晚舟好看”
江晚舟被这句话呛得不行,宫远徵急忙给他顺背,江晚舟瞪了他一眼 缓过劲说道:“漂亮是形容女子是词汇,我怎么能用这个词?”
“是啊,修真界公子排行榜的第五江晚舟当然不能用这个词”宫尚角冷不丁的来一句。
“公子排行榜?那是什么?”
宫远徵疑惑的看向江晚舟,江晚舟看了一眼宫尚角 给宫远徵解释:“是各仙门望族弟子中一些实力与面貌旗鼓相当的排行榜,上面记录者公子们的排名”
“怎么不是第一?”宫远徵觉得江晚舟长得特别好看,一双凤眼,看似冷漠但是说话总是带着笑意,让人觉得他并不是那么难接近,鼻子高挺眉间既有英气又带了些柔和,二者相不冲突。
“担不起担不起啊,我可担不起第一这个宝座,曦臣哥哥长得比我英俊多了,不然他也不可能是第一”江晚舟道。
这还是宫远徵第一次从江晚舟口中听见他故人的名字,但又听见后面带着‘哥哥’两个字,有些吃味:“他是你亲哥哥?”
“不是啊,他姓蓝我姓江,怎么可能是一家?”
“姓蓝 又是排行榜的第一的想必就是姑苏蓝氏的泽芜君蓝曦臣?”
江晚舟十分赞赏的看向宫尚角:“还是角公子知道的多啊”
“既然不是亲的,你为什么喊他哥哥?你都没有喊过我‘哥哥’”宫远徵闷头喝了一口茶,宫尚角不咸不淡的瞥了宫远徵一眼。
江晚舟抬手打了他脑袋一巴掌:“乱喝什么醋,他比我大三岁,你也比我大三岁?再说了,曦臣哥哥之前在姑苏挺照顾我的,喊他一声‘哥哥’也不过分”
宫远徵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吃味:“哥,除了漂亮,你还看中上官浅什么呀?”
宫尚角沉默不语,不置可否地笑着喝茶,没有回答。
女客院落里,上官浅把那个玉佩系到腰上,起身拉开房间的门,看见楼下庭院里的宫远徵。
隔着阶梯,宫远徵目色冷冷地抬头:“好了?”
时间倒回,就在刚才江晚舟被他连拖带拽的拽来了女客院落,整了整刚才胡闹弄乱的衣服,宫远徵发现江晚舟虽然平日里看着随意的一个人,内心却十分的矜贵,衣服料子和发饰都是最好的,今天的江晚舟穿着一袭暗色的衣衫,头上带着自己送给他的一根玉簪,半挽着头发。
“嗯?江晚舟,你还没有及冠吗?”宫远徵见他从未戴过发冠,不禁问道。
“我比你一年,你说我及冠了吗?”江晚舟知道他后面要问什么,垂下眼帘,“我到你徵宫的第一天就是我的生辰,我当时昏迷着根本记不清事情,到后面才反应过来我已经及冠了”
宫远徵看着他的话有些愣神,原来他到自己徵宫的第一天就是自己的冠礼,准确来说没有人给他及冠,江晚舟被逐出家族他没有亲人给他及冠,想到这里宫远徵的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江晚舟被他看的渗人,伸手推了推他:“行了,别伤感了,快去接你哥哥的新娘呢”
时间转会现在,上官浅看着宫远徵:“好了”
她没想到宫远徵会来接自己,由此猜测宫尚角对她的重视程度,无论是何种原因的重视,都让她春风得意。
上官浅对上江晚舟的视线,男人的眉眼柔和,总是带着笑意,但上官浅却觉得这个男人十分危险,前几次的见面她发现他和宫远徵在一起时的神色和别人待在一起的神色是不同的。
宫远徵黑亮的瞳也在打量她,想起哥哥说她漂亮,从她一出来,他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肤洁如雪,只略施粉黛,已千娇百媚,但宫远徵又看向江晚舟,一袭暗色的衣袍把江晚舟衬得很白,但同时身形消瘦又让宫远徵心疼。
宫远徵一边想着要把江晚舟养胖了一边对上官浅道:“走吧”
上官浅跟在宫远徵身后,穿过女客院落的大厅,朝院落门口走去。她步态盈盈,环佩叮当,稍落后一步,看着宫远徵矫健的背影,然后目光落在他别在后腰上的那个麂皮囊袋上。
神无影踪,三步夺人性命。
她很清楚,那里面装的应该是宫门最精密最高级的暗器,出自宫远徵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