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这个问题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无暇去警惕魏无羡和聂清婉如何了，毕竟若是灵力彻底溃散，再也回不来，那就等于废人一个，那真是比死在这里更可怕，更痛苦的后果，医师给各位把脉一方，最后道：“诸位的丹元安好未损，不必担心，应该是暂时的”

所有人听说是暂时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江澄道：“暂时？暂时是多久？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

医师道：“……恐怕……至少两个时辰……”

江澄脸色黑的可怕：“两个时辰？！”

众人纷纷抬头，去望殿外围的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的凶尸群，数目并不比他们这次来的活人少，一个个都直勾勾地盯着人头躜斗，阳气翻涌的伏魔洞内部，根本不舍得离开半步，在外摩肩接踵的徘徊蠕动，仿佛随时会冲进来，腐臭之气浓烈扑鼻

“两个时辰，这怎么办？”

聂怀桑一下便绷不住了，他似乎快要崩溃：“这废弃多年刚补好的阵法，怎么能称两个时辰啊？魏……魏兄，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他们的目光重新聚到魏无羡身上，夷陵老祖此刻就和他们处在同一空间，虽然不知为什么他尚且没动手，也许是猫捉耗子一般，要玩够了，吓够了，再将他们碾死，但谁都不敢保证这个魏无羡不会突然暴起

魏无羡道：“诶！诶！我都说了，让你们不要看我，现在这里灵力尚存的，只有两拨人，我，小清，蓝湛为一拔，这群几天前被抓上山来的小朋友为一波，其余的人，我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不为过吧？我若是想对你们做什么，这群小朋友能挡得住吗？”

苏涉“哼”道：“废话少说，你要杀便杀，在场的诸位要是有谁叫一声便不算英雄好汉！你也别指望有人对你摇尾乞怜”

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不少人心里多放起嘀咕来，这数千人里真正和魏无羡，聂清婉有仇的约莫也就只有几十人上下，其余的全都是听到围剿便不假思索参与的，可以说只是正义路人，出于道义才一同前来讨伐，这些人就想跟着打头的主流队伍随波逐流而已，能杀一两具魏无羡和聂清婉的走狗凶尸，说出去也是威名一件，但如果真的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那便没几个人愿意趟这趟浑水了

魏无羡看着他，疑惑道：“恕我问一句，你谁啊？”

苏涉额头青筋微凸，正要开口，蓝景仪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道：“然后呢？不是毒，然后呢？”

魏无羡立刻忘掉苏涉，道：“然后，人总不会突然失去灵力吧？总得是有个途径或者是契机，那有没有人愿意想一想？你们到底都干过什么？”

鸦雀无声中，一人茫然道：“对了，我们上山的时候是不是都喝了水？我也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啊”

谁会在这种时候还不识趣的积极响应魏无羡？让干什么，干什么，让想什么，想什么？只有那位“一问三不知”聂怀桑了

有人忍不住道：“上山途中根本没人喝水，谁敢喝这乱葬岗的水啊？”

“是啊，就是，谁敢喝？”

聂怀桑又瞎猜道：“那就是都吸入了山中的雾气？”

“对，这有可能啊”

若是这黑森林里的雾气有什么古怪，倒也说得通，可金凌立即道：“没可能，雾气在山顶上更为浓郁，可我们都被绑在山顶上两天了，灵力不照样也在？”

苏涉似乎实在听不下去了：“够了吧？诸位还当真跟他讨论起来了？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可有趣吗？他……”

忽然，苏涉脸色一变，话语戛然而止，魏无羡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秣陵苏氏的门生纷纷站了起来：“宗主！宗主！怎么回事？魏无羡，你又动了什么妖法？”

魏无羡一阵莫名其妙，蓝思追解释道：“这不是妖法，这是……”

蓝景仪笑道：“禁言术啊，哈哈哈哈！！！”

蓝思追看了一眼蓝景仪，蓝景仪立刻闭了嘴，方才嗡嗡作响的伏魔洞重新安静下来后，蓝忘机道：“你继续”

苏涉眼中怒意滔天，嘴唇却被粘的死紧，喉咙更是干哑如火，比起不能开口攻击魏无羡的焦虑，现在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受制于蓝忘机的屈辱，他反复以手指划着自己的喉咙，试图解开禁言咒，却无济于事，只好望向一旁的蓝启仁，岂知蓝启人面容冷然，岿然不动，看都不看他一眼

本来蓝启仁是可以解开的，而且只要是蓝家长辈解开的禁言咒，出于尊敬，蓝忘机一定不会再对他再施术，可秣陵苏氏与姑苏蓝氏两家有过不少不愉快，因此，这时的蓝启仁并无助他解术的意思

众人算是看明白了，看来只要有人试图和魏无羡争吵，蓝忘机就会封住他的口，一时噤若寒蝉，魏无羡道：“真奇怪”

蓝思追道：“爹，什么奇怪？”

蓝启仁听见蓝思追喊魏无羡“爹”的那一刻，便已经默然，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了，总有些不怕死的勇士，在这时候站出来嘲讽道：“蓝思追，你方才喊夷陵老祖什么？喊“爹”？我没有听错吧？聂三小姐当年虽是和魏无羡成了婚，可姑苏蓝氏的人不是说，你们是含光君的孩子吗？”

“哼，什么含光君的孩子？我16年前就开始疑惑了，她聂清婉才回姑苏多久？这就怀孕了？还说是含光君的孩子，这不就是欺瞒大家，有意包庇她吗？如今真相大白，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他魏无羡的孩子，又能是什么善种？看他蓝景仪的性子又多像魏无羡？莫不是日后会跟他爹一样？应该要将他们，全都挫骨扬灰”

蓝景仪刚要反驳，魏无羡道：“不必理会这些杂言杂语，你们两个有我们两这么让人害怕的爹娘和一个实力超群的舅舅，我看谁敢动！！！”

“你！！！魏无羡！！！你好生猖狂！！！”

听到这句，魏无羡更是抬高了自己的头，什么话也没说，神情中却似乎表示自己就是这么猖狂，自己就是有本事这么猖狂，不服你就来干啊

那人看见她竟然如此的不理睬，更是气上心头，魏无羡也不理他了，回归正题，道：“这位苏宗主，从刚才傀儡围攻我们时起就一直很奇怪，之前傀儡围上来的时候，就尽力呼吁灵力尽失的人，不要求生，赶紧一起去死，现在又试图堵着我的嘴，不让我盘问，而且还在不停的激怒我，生怕你们多活一刻，这是什么道理啊？哪有这样做盟友的？”

魏无羡这么一提，不少人多内心微疑：这位苏宗主，今天的话似乎确实太多了些，不过旁人没有表态，他们也不便表态，是以多谨慎的选择了沉默，另一部分人则开始暗暗思索，他们上山之前或者途中到底做了什么，魏无羡看看秣陵苏氏的门生与姑苏蓝氏的门生站得极远，并且后者根本不屑于分一点目光给前者，他越看越觉得什么地方别扭：“看来你们秣陵苏氏和姑苏蓝氏的关系真的很差啊”

蓝景仪不屑的道：“关系当然差了”

聂清婉则直接将嫌弃两个字刻在脸上了，她朝苏涉翻了个白眼，道：“秣陵苏氏，倒可以说是从我们姑苏蓝氏分离出去的一支了”

聂怀桑疑惑不解，他小声的问道一旁的蓝思追：“诶诶诶，怎么回事？”

蓝思追道：“四舅有所不知，秣陵苏氏是苏宗主脱离姑苏蓝氏后，自立的门户，他们的秘技和姑苏蓝氏差不多，而且善音律，就连……家主的一品灵器，都是和含光君相仿的七弦古琴”

蓝景仪嘲讽道：“什么脱离？分明是背叛了蓝氏而被逐出了家门，不光是这样，更好笑的还在后头呢，这个苏宗主……”

蓝思追立刻给了蓝景仪一个眼神，蓝景仪只好道：“好啦，我知道要小点声，这个苏宗主不但样样都学，而且还格外忌讳有人说，他学我们家含光君呢，不然，他就立刻翻脸，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魏无羡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苏涉，十分无语，而苏涉这时已经脸色铁青，两眼都是怒火，吐出一口鲜血，终于强力破除了禁言术，可一张嘴，声音沙哑的犹如苍老了十岁，道：“好一个雅正为训的姑苏蓝氏，满门名士，玄门第一，原来就是这样教导自己门下弟子的”

蓝景仪道：“你什么意思？说你几句实话，你还不乐意了？而且你说我就说我，干嘛带上姑苏蓝氏？我至少不像某人一样，厚脸皮，不知廉耻”

“你！！！”

一旁的姚宗主这个时候又站出来开口道：“好了，苏宗主，现在大敌当前，咱们可别自己人伤了和气呀”

“对呀，就是呀”

苏涉冷笑一声，道：“自己人？你看他们姑苏蓝氏，个个都和魏无羡搅作一团，其中一个是他的夫人，还有两个是魏无羡自己的亲骨肉，算什么自己人？”

他这么一说，姑苏蓝氏其他人可不乐意了，蓝启仁瞪他一眼，没有说话，一名年长的高品客卿脸色愠色：“苏悯善，就算你如今不是姑苏蓝氏的人，说话也须知慎言”

“我们宗主早已脱离你们姑苏蓝氏，你们是用什么身份对他这般说话？”

蓝景仪早就对秣陵苏氏满肚子怨气了，他大声道：“你们宗主如今有这般地位，还不是受了我们姑苏的教诲？怎么？反咬我们一口，还不让我们说了？”

伏魔洞中，两拨人开始相互怒视，互相嘲讽，秣陵苏氏那边又有人叫道：“姑苏蓝氏门生那么多，难道个个都能自立门户？未免太狂妄自大了”

蓝景仪立刻回击，道：“狂妄自大？狂妄自大的是谁呀？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退魔曲弹的错落百出，还浑然不觉呢！”

此句一出，魏无羡忽然刹那心头血亮！他道：“不是雾气，也不是食物，你们都忘了，上山之后，你们都做过同样一件事情”

众人一怔，蓝思追道：“什么事啊？”

魏无羡道：“杀傀儡”

江澄道：“行了，若是杀了傀儡之后有什么异常，我们还不至于察觉不出来”

魏无羡道：“确实是和杀傀儡有关，但是这问题不是出在傀儡身上，而是出在，杀傀儡的人身上”

他又转过身，转向一旁的蓝启仁，道：“蓝老前辈，有一个问题，我想向您请教一下”

蓝启仁冷“哼”一声，看了眼蓝忘机，漠然道：“有什么问题，你不会去问他？还要来问我？”

蓝启仁虽然迂腐，却不是莽夫，也已觉出蹊跷，是也耐着性子听了这么久，可脸色还是难看的很，不过，魏无羡从小就被他甩脸色，后来，更被无数人甩过脸色，早已不以为意，想想这是一手带大蓝忘机和聂清婉的叔父，更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他笑了笑：“那我就问了？”

说完，他便转向了蓝忘机：“蓝湛，这秣陵苏氏虽然从姑苏蓝氏分离了出去，但是这秣陵苏氏的绝技也还是借鉴的姑苏蓝氏的，是吗？”

“是”

“姑苏蓝氏的秘技之一，破障音有驱邪退魔之效，其中，七弦古琴最深奥，所以修琴的人也是最多的，秣陵苏氏有样学样，所以他们家也是修琴最多的，对不对？”

“不错”

“这秣陵苏氏的家主，虽然带技离开了姑苏蓝氏，自立门户，由于他自己的琴技并没有登峰造极，所以他教出来的门生也错漏百出，对不对？”

“是”

魏无羡和蓝忘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问答，越来越多的人多渐渐听出他们并不是在单纯的讥讽苏涉，而是在抽丝剥茧，因此，听得越来越认真，接下来，魏无羡缓缓的道：“也就是说，就算上乱葬岗杀傀儡的时候，秣陵苏氏的战曲之中，有一段旋律不对劲，这姑苏蓝氏也会见怪不怪，只会觉得他们技陋出错，记岔了曲谱，而不会留意，他们是失手弹错，还是故意弹错的，是这样的吗？苏宗主”

听到这最后一问，苏涉瞳孔一缩，压在琴弦上的手也猛的青筋暴起，而蓝忘机和聂清婉也在同时抬起眼睛，二人和魏无羡对视了一番，彼此的眼中隐隐有了然，苏涉按住琴弦的手也悄悄弹出一律，魏无羡道：“干什么？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灵力尽失啊，你这样威胁我有用吗？”

苏涉一听，这倒也是提醒了他，他立刻松开了放在琴弦上的手，道：“你们针对我翻来覆去，究竟想含沙射影些什么？”

“是不是我说的太含蓄了些？所以你会觉得我在含沙射影？好，那我再说的明白些，这里所有人失去灵力，就是因为杀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