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城地界 张家镇
烟火节将至,镇上家家户户门前挂满了彩灯。烟火节是当场五年一度的佳节。夏夜新朗,月初的天空黑而沉,正是观赏烟花的好日子。
而对于今年的烟火节更是重要,这是新帝即位后的第一度,本该是要立后的,然而理应稳坐皇后位金凤,却迟迟没有露面。
烟火节前半月。
“阿囡,快来给娘帮忙。”这妇人年轻时带着女儿嫁进张家镇,如今她的姑娘都早过了嫁人的年纪,她却仍然貌美。除了发间夹杂的白发,岁月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别的痕迹。
家门口正挂着灯笼的覃岚应了声,加快了动作,把灯笼快速的系好了。
徐三娘正站在院子里晾着的染布边,拉着那布的一端,眼见另一边要到掉到地上,覃岚也不急,仍是那样走着,只赶在布料落在地上之前给捞了起来。
“怎么这样急着要收,不是傍晚刚晾出来吗?”
“我看着天气不好,待会儿这点布估计就要遭灾了,还是快收起来的好。”
两人忙过了有一会儿才把院子里晒满的料子全收起。
时间已过了申时快到了修沐的时辰,覃岚只点了油灯,坐在灯下看账本,烟火节算是很盛大的日子了,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织新衣,徐家是织布料的,染坊就在自家院子里,徐三娘早先早年织布,人都夸她做好,只后来被卖布的坑了,打官司得了的赔偿也不多,只盘了间小院,再加上赔偿的小块土地,自己做起了织布生意。
到了近几年覃岚在时还会收一些制成衣的单子,只是徐三娘有一点不好:她不太会算账。原本生意是足够支撑她活的景气些的,但总是不剩多少银两,后来归覃岚管账,才做的算是好些了。她招了几个长工,专门在徐三娘扩大的土地上种桑棉,又找了几位年纪大的织工织布,每天徐三娘的工作就只有染布。
就这样,虽然规模并不算太大,但也至少供起来了,生活也还算富足。
榻上的小女孩儿正酣眠。纤巧今年将近六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是才好不容易睡下。覃岚拔出来插在发间的木钗,随手在桌子上放下,宽了衣,轻手轻脚地上了榻,躺在小姑娘的身边。
纤巧是真正的徐阿囡的女儿,覃岚承了她的恩情,认下了她的身份,当了三年的“徐阿囡”。说来奇怪,覃岚与徐阿囡的确相似,连覃岚这种对长相之类特别分得清的人都在见到徐阿囡的第一眼愣住了。许是因为徐阿囡当初是远嫁给了个读书人,许多年没有回家了,连四周的邻居街坊都没发现徐阿囡与覃岚的区别。
覃岚看着纤巧那张粉嫩的小脸,轻轻给她捂了衾被,阖上了眼。
星朗夜晴
有一群人半夜不眠,在张家镇居民屋顶上疾行。仿佛是一群蒙面人在追逐最前面的两人,后面的蒙面人见正要追不上,脱出一只手用力往前一甩,竟从绑紧的袖口中飞出一排银针来。
前面跑在后的那人躲闪不及,被银针扎上了腿,当即从屋檐上滑了下去,还带着几块瓦片跟着飞下去,正巧落在一方摆满竹篙的小院——正是徐家。
前面那人见跟着自己的人受了伤,也忙跳着的那间小院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些黑衣人便跟了上来,三面围包了这家的院子,与底下的人对峙着。
屋子里的覃岚本还没睡得着,听见屋顶上动静便下了床,顺手抓着放在床前的木钗停在门前,透过木门的门缝正往外看。她的双目不太明,而且这些天宵禁得简直严重了。院子里几乎没有几分光明,她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样子,这下子院子里更是半点声响也无,她根本判断不出外面有没有人。
正当她准备重新躺回榻上去时,院子里忽地又传来了动静,那动静着实不小,连睡得很深的小纤巧都被惊扰了,呓语了句,朝内翻了个身。
覃岚这下子没有犹豫,直接便推开了门。
天光很黑,覃岚依旧看不清些什么,只依稀分辨出了高墙上围了人。她走到院子中才注意到落下的那两人,她看了一会儿,就用还算大的声音说:“烟火节前,张家镇禁夜游。”她声音只够在院内以及墙上的人听的,但立在墙上的树人对视了几眼,似有不甘的离开了。
覃岚把目光落回院中,才仔细发觉那两人中有人受了伤。
她默了默,推开了西侧靠外的一间屋子的门。
那间屋子已经空了,日头里本还有几个长工住着,吃了中午饭便全叫徐三娘打发走了,说是快过节了,让他们赶马回家吃饭,节后马上回来返工。
屋子下午就全叫覃岚打扫干净了,里头是几张通铺,也收拾好了。
覃岚随手把被头往里一掀。跟着进来的人便将他架着的那人往铺上放着,冲覃岚拱手作了个官揖——是官家的人。
覃岚没做声,只说到:“今晚你们暂住这里,只是有些简陋,等好了便走吧,节前这里查的紧。”说完便要走。
那人终于开了口:“姑娘,你家有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覃岚便指着角落里摆着木柜说:“常用的药材那里面该有都有,没有的也只得等得明日药铺子开门了才能去买。”
这下那人不再留覃岚了。她便合上门又往院中走去,地上错乱的陈着白日里徐三娘晒料子用的竹竿,覃岚猜大概是刚刚那场大动静弄出的,没多说什么,随便地收在了一块儿,便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