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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自导自演的封禅闹剧

第一仁君的炼成

真宗赵恒在亲征契丹过后,觉得自己是个有作为的君主。当国家相对平稳时,恰是梳理内政、促进经济发展的大好机遇。在景德二年(1005年)正月,真宗下令,对防区进行合并,裁减军队规模,让大批士兵解甲归田,将那些因战争而长期荒废的土地重新加以开垦,种植庄稼和经济作物,以尽快推动经济建设。宰相毕士安、寇准还上奏请求在边境“通关互市”;呼吁流亡在外的百姓回归家园,重新耕种土地;选拔贤能之才,清理长期未决的案件……并拟定了一揽子计划。

大宋,倘若能依照此轨道正常运转,出现一个和平盛世是极有希望的。然而,当朝野官员都沉浸于天下太平的乐观氛围之中时,一场闹剧悄然拉开了帷幕,而这个拉幕之人便是参知政事王钦若。

当时王钦若、陈尧叟、马知节都在枢密院任职。马知节为人正直,从来不会阿谀奉承,他认为王钦若是个嫉妒心极重的奸佞小人,早就想把他从皇帝身旁赶走,却又觉得自己实力不足,对这位顶头上司毫无办法。他思考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故意找碴,与王钦若争吵不断,先把局面搅乱。对于这两位重臣之间的矛盾,真宗也难以调解,最终决定将王钦若、陈尧叟、马知节等人集体罢免。这样一来,枢密院出现了职位空缺,于是宋真宗任命寇准为枢密使、同平章事(称为次相或枢相)。王钦若则改任资政殿大学士,负责主持《册府元龟》一书的编纂。

王钦若便认为是寇准捣鬼,加上寇准曾要他出判天雄军,守边犯险,因此暗自发誓,一定要寻机报复。

一天早朝结束后,真宗十分恭敬地目送着寇准离开,一直到寇准的身影在视线中完全消失。王钦若望着寇准的背影,对真宗说道:“陛下对寇准这般恭敬,是因为他对国家社稷有着卓越的功绩吗?”真宗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赞同。

王钦若紧接着说道:“实际上,澶渊之盟乃是一种耻辱,陛下不仅不以为耻,反而认为寇准功劳极大,臣实在是想不明白呀。”

真宗一脸惊愕,赶忙询问王钦若为何这样讲。王钦若解释说:“城下之盟,在春秋时期,就连小国都会觉得耻辱。陛下身为万乘之尊,却与契丹订立城下之盟,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事情了!”

真宗听后,禁不住脸色大变,心中很不是滋味。王钦若又添油加醋地说道:“陛下听说过赌博的事情吗?那些赌徒通常在钱即将输光的时候,会把自己所有的赌注都押上,这称为孤注一掷。在澶州的时候,寇准就是把您当作赌注啊!当时的情形真是凶险至极,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已。”

真宗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寇准从此失去了真宗的信任。随后,朝中引发了一场关于澶渊之盟功过的大辩论。王钦若及其同党公开指责寇准之过,景德三年(1006年)二月,寇准被罢相,以刑部尚书衔出知陕州;参知政事王旦升任宰相(首相);王钦若又官复原职,任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

可笑的是,寇准被贬之后,朝野上下又开始重新评议“澶渊之盟”的功与过,真宗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认为如果“澶渊之盟”的订立能使边境安定,国运祥和,百业兴旺,那么就可证明“澶州之盟”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但究竟怎样来证明呢?若说寇准无功,岂不是说他自己也没有功绩吗?为此,真宗好长时间都怏怏不乐。

王钦若最会揣摩真宗的心事,知道真宗既好大喜功,又害怕战争,于是故意建议说:“陛下如果想一雪前耻,可以再次发兵,夺回燕云十六州,这可是不世之功业。”王钦若话里隐含了对订立“澶州之盟”的否定贬损,又抓住了真宗惧怕打战的痛脚,料定了真宗不可能接受这个建议。

果然,真宗听到这个建议,当即一口否定:“河北的百姓刚刚脱离兵祸,免受战争之苦,朕怎么开轻启战端,再让百姓吃苦遭罪呢,王卿还是说说有什么别的好法子吧。”

王钦若装模作样思索一番,认真说道:“陛下不愿用兵,那就要建大功,立大业,这样可以镇服四海。”

真宗忙问:“什么是大功业呢?”

王钦若立马把心中早已想好的答案说出来:“那就只有泰山封禅了,封禅可耀示外国,可留名史册。”

“封禅?”王钦若拐弯抹角,说了半天,竟然是封禅泰山。真宗神情凝重起来,正色严辞道:“自古封禅,先要有千载难逢的“祥瑞”吉兆,或是建立了不世功勋,才可封禅。如果能夺回燕云十六州,那倒是极大功绩,可眼下显然无法做到;而祥瑞之兆,各地也不曾出现,凭借什么封禅呢?”

泰山封禅是一种源于古代帝王的祭祀仪式,不仅是的国家大典,还向天下昭示着国家繁荣昌盛、天下太平的景象,炫耀帝王的丰功伟绩。也有人认为,泰山封禅是对天地的一种敬畏,帝王可以让天地神明听到礼告天文,祈祷保佑万民平安、天下太平。

在宋以前,从秦始皇泰山封禅始,仅有过五次。与前五次封禅的帝王相比,真宗还真不够格。但王钦若可不管这么多,继续劝道:“祥瑞当然是不容易得到,但古往今来的种种祥瑞,哪一个不是凭借某一迹象进行夸大编造出来的呢?只要国主尊信崇奉,诏告天下,极力推崇,人们都信了,那和真的祥瑞也没什么实质性区别吧。”

真宗似乎心有所动,王钦若又补充道:“陛下难道相信前几次的封禅是真的有祥瑞出现吗?比如,最大的祥瑞河图、洛书就一定是天降的吗?莫不是前代圣贤以神仙道法为名,有目的捏造出来,教化天下罢了。”

王钦若的这番说辞,对真宗产生了极大的诱惑,他点头赞同,但又担心这么干,宰相王旦和一班言官将会反对。王钦若主动请缨说:“陛下放心,臣有办法把大臣们劝服。”然后,马上就去找宰相王旦,将皇上的意图如实相告。为了把此事做扎实,真宗把王旦和几位重臣召来宫中宴饮。臣子们受宠若惊,齐齐来到宫中。席间,君臣喝得十分痛快,正酣时,真宗命人取出一樽酒来赐给王旦说:“赏你一樽佳酿美酒,带回去同妻儿一起享用吧!”王旦赶紧谢恩,却疑惑不解,回家后打开酒樽,竟发现樽中全是圆溜溜的美珠。王旦联想到王钦若交代他的话,立刻领会了圣意,对即将进行的封封禅保持沉默。

真宗在朝堂上公开表达了封禅意愿,虽然有几人提出了异议,但并不能左右真宗的决定。于是,王钦若、丁谓等人就开始苦心编撰封禅闹剧了。

就在这时,真宗的后宫发生了不幸之事:郭皇后的次子也就是真宗的第四子八岁的赵祐夭折了,郭皇后悲痛难以自已。景德四年(1007年)正月,真宗率众后妃巡幸西京朝陵,拜祭祖先。返回汴京后,郭皇后因忧郁成疾,于四月甍逝,谥号章穆皇后。

中宫空悬,谁来接替皇后之位呢?一时成为朝中热议的话题。泰山封禅一事,不得不暂时放一放。

对真宗来说,他心目中的第一人选当然是他深爱着的刘娥,在他看来,也只有给予刘娥母仪天下的荣耀,才能补偿对她的愧疚,才是对她矢志不渝守候的最好报答。他试图说服众臣,支持自己立刘娥为后。

但是,王旦、李迪、赵安仁、向敏中等重臣皆以“刘娥出身微贱,且无子嗣,不可以为一国之母”为由,表示坚决反对。没有生育皇子,对于这样一个半世苦难的女性,确实太残忍了,为何还要倍受冷眼压力呢。

刘娥入宫晋封为美人后,虽十分受宠,却从不持宠而娇,与妃嫔们处理好关系,人缘不错,还坚持读书学习,不断充实提高自己。但人的出身无法选择,出身微贱是她的“硬伤”,再怎么努力也是改变不了的,即便是真宗皇帝,也必须在各种规则范围内行事,也的遵守“祖宗之法”。刘娥因此忌恨上了提出发对意见的这些人,包括王旦、向敏中等老臣,也为之后的党争,埋下隐患。

这段插曲结束后,由真宗赵恒、次相王钦若、权三司使丁谓等编导、真宗主演的天书封祀闹剧正式上演。实际上这件事已经筹备一年了,所有的“祥瑞”也都准备妥当,只待有人“发现”了。

景德五年(1008年)正月初三,宰相王旦率群臣早朝完毕,正要退朝,忽然,皇城司进奏说,在左承天门南鸱尾上,有巨幅黄帛挂在那里,实在是一桩奇事。”

真宗闻报,神色庄重地说道:“快派人前往查验,莫非是降下天书了吗?”他急忙派人前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中使回来奏禀道:“承天门上果然挂有黄帛,长约二丈,好像裹着书卷,隐隐约约还有字迹。”

真宗侧目从王旦、王钦若、丁谓等人身上扫过一眼,似有所思地说:“事情确实有些蹊跷。”然后对群臣讲起他的梦来:“去冬十一月的一天夜里,朕刚睡下,忽然满眼放光。朕寝宫里的帘幕都是青色,夜里没有烛光就漆黑一片,怎么会金光闪闪呢?朕正在惊讶,忽然一位神仙走过来对朕说:‘你应该在正殿连续做一个月的黄箓道场,上天将降赐天书《大中祥符》三篇。切莫事先泄露天机。’朕深感讶异,正要开口详问,可瞬间神仙就消失不见了。朕自梦后,就按照这位神仙所言,素食斋戒,在朝元殿建了黄箓道场,每日诚心祈祷,今已一个月有余,从未松懈,如今有黄帛自天而降,莫非就是仙人所说的天书?”

王钦若立刻向真宗拱手道:“陛下功高德盛,所以天降帛书,真是可喜可贺!”

于是,王旦等见状,齐集殿阶,跪拜称贺。

真宗对群臣说:“上天保佑朕躬,降下祥瑞,理当躬身自前往焚香望拜,以表虔诚。”于是率领文武大臣,前往承天门迎接天书。

迎来天书后,权三司使、枢密直学士丁谓先颂读黄绢上的文字:

“赵受命,兴于宋,付于恒,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

读完天书,真宗肃穆跪接,把天书装进一个金匣之中。第二天,真宗在崇政殿接受百官朝贺,王钦若与一些大臣伺机行事,奏请真宗皇帝东封泰山。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真宗又派礼部官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大赦天下。颁旨改元为“大中祥符”,改左承天门为左承天祥符门。敕建建宫观,命翰林院、太常寺详细地议定封禅的有关礼仪。权三司使丁谓虽还只是代理财政部长,却敢大手大脚花钱,毫不心疼。

同时,令各地方速报祥瑞。一时间,从京城到地方,从朝臣到百姓,掀起了一股“争言祥瑞”的热潮。今天天仙降临,明天灵草花开,东边神灵指路,西边仙鹤飞来,整个大宋举国处在祥瑞神气笼罩之中。

景德五年、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三月,由王旦牵头,动员了文武百官、藩夷僧道及耋寿父老等二万四千三百余人,连续五次联名奏请真宗皇帝封禅。

做戏要做全套。神仙说天书有三篇,为了让此话灵验,四月一日,皇宫中也出现一篇天书。还有第三篇天书尚未被发现。

六月初,真宗命王旦为封禅大礼使,王钦若为经度制置使,冯拯、陈尧叟为分常礼仪使,丁谓等负责财务。并让王钦若先行赴泰山筹办具体事宜。当地民众又恰巧在泰山上“发现”了第三篇天书。

十月初,真宗正式就道东行。那“天书”被载以玉辂,在前开路;王旦等文武百官随从;还有一大批供役人员,组成了浩浩荡荡的封禅队伍开赴泰山。

真宗来到山下斋戒三日,然后,真宗在一班大臣陪同下,登上泰山。真宗身穿华贵祭祀服装,享祀昊天上帝,左陈天书,配以太祖、太宗灵位。完成了祭天大典后,第二天又下到社首山行祭地礼。真宗领群臣享祀五方帝以及诸路神仙。礼成后,由宰相王旦亲自将盛玉册、玉牒的金匣、玉匣封好,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石匣中。

封禅大典圆满完成后,真宗领皇后驾临寿昌殿,接受百官朝贺,王钦若致贺词。读完贺词,执掌礼仪的官员拉长声音喊一声礼毕,山上山下的文武百官、看热闹的老百姓齐声高呼万岁,欢呼声顿时震撼山谷,惊天动地。

封禅事毕,真宗返回都城设宴欢庆。事先,官吏们精心做好了准备工作,把乞丐穷人尽数赶出了城。真宗在御楼上俯瞰,整个都城呈现出一派和乐繁华的景象。真宗满心欢喜,对宰相说:“都城这般繁华富丽,全是你们辅佐有方的功劳啊。”马知节接话道:“可不是,穷人我们早就赶到城外去了。”

“啪啪!” 真宗猛地给了马知节两个响亮的大耳刮子。王旦心里更清楚,前宰相李沆的预言怕是真的灵验了。这是何等讽刺!

的确,泰山封禅对真宗一朝的政治和财政造成了重大的影响。封禅大典前后长达 47 天,算上曲阜祭孔,耗费了多达八百余万贯。

这还不算完,转年真宗又以祈求子嗣为由,西祀汾阴。率领礼官以及一众妃嫔,途经洛阳,出潼关,沿黄河北上,至宝鼎凤之宫,历时 21 天,又额外耗费了二十万贯,这还没把后来南谒亳州之行的花费计算在内。要是将营造玉清昭应宫、京城景灵宫、太极观和各地宫观的费用都算进来,其花费之巨大恐怕不是几千万贯能够打住的。这番装神弄鬼、请仙拜佛的折腾,几乎将前三代所积累的财富全部挥霍一空,致使“内之蓄藏,稍已空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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