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室之中,弟子们已陆续入座,各自挑选了心仪的位置。说来也巧,唯独蓝忘机身侧尚余一席之地未曾有人占据。如此一来,魏无羡便只好在蓝忘机身旁落座。
花逸尘静静地端坐于席间,不经意间瞥见了魏无羡的一举一动:这位魏公子果然如同外界所传,性情洒脱不羁,自在逍遥。
就在这时蓝启仁走进了兰室。
蓝启仁既高又瘦,身姿挺拔。虽留着长长的黑山胡须,但绝对不老,按照姑苏蓝氏代代出美男的话,蓝启仁绝对很帅。只可惜一身古板之气,所以来听学的弟子几乎私下叫他蓝老头。
蓝启仁手握一卷厚重的卷轴,缓缓展开,其长度竟几乎延伸至门边,这正是姑苏蓝氏引以为豪却又令人望而生畏的三千余条家规。他逐一诵读,每一条家规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听者耳中,诸多世家子弟无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心头,只觉这些规矩繁复至极,密密麻麻,仿佛永无止境。
魏无羡实在觉得百无聊赖,目光四处游移。他瞥见了花逸尘——那个刚才还在抱怨姑苏蓝氏家规繁琐的人,此刻却正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仿佛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连这般乏味的内容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转首之际,蓝忘机那侧脸轮廓映入眼帘,尽显其专注与肃穆。心中不由感慨万千:“对于蓝忘机这样的人,我着实难以捉摸,他们身上仿佛丝毫没有世俗的气息。”
蓝启仁把手中的卷轴狠狠一摔,冷笑道:“刻在石壁上没人看,所以我才一条一条的复述,看看还有谁不知道而犯禁,既然这样都还有人心不在焉,那好,我便来讲些其他的。”
魏无羡心知肚明,蓝老头话中的主角正是自己。紧接着,只听蓝启仁的声音悠悠响起,“魏婴。”
魏无羡:“我在。”
蓝启仁:“修真界兴家族而衰门派第一人为何着?”
“岐山温氏先祖温卯。”
“清河聂氏仙族所操何业?”
“屠夫。”
……
他们的对答流畅自如,如同行云流水,令周围的弟子们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在这稍纵即逝的轻松之中,众人仍旧在心中默默祈愿——希望魏无羡能够如此这般一直对答下去,千万别让蓝启仁点名让他们起来回答问题。
蓝启仁却道:“身为云梦江氏的大弟子,这些都该改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没什么好得意的。”
“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余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这次魏无羡没有立刻回答,旁人只当他犯了难,均有些坐立不安,蓝启仁呵斥道:“看他干什么,你们也给我想。不准翻书!”
众人闻言,纷纷搁下手中的卷册,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无从作答。花逸尘很好奇魏无羡会回答什么。
蓝启仁见魏无羡半晌不答,只是若有所思,道:“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蓝忘机颔首示礼,清声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蓝启仁满意道:“一字不差。”
魏无羡轻轻笑道:“我有第四种方法。”
蓝启仁:“从未听说还有第四种办法。”
魏无羡道:“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蓝启仁的脸色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蓝启仁:“互魔降妖,就是为了度化。你还要激其怨气?简直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蓝启仁一本书摔过来,魏无羡一闪错身躲开,可书却砸到了后面聂怀桑的脸上。魏无羡面不改色,继续道:“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随后轻唤:“花棠。”
花棠朝蓝启仁这边示礼,蓝启仁道:“花棠,你来说,怨气为什么不能为人所用。”
众人齐刷刷朝花逸尘看去。
花逸尘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自认为,怨气可以修炼的。”
蓝启仁闻言,几乎气得喘不过气来。幸好这时,花逸尘的声音再度响起。
“然而,我并不推荐学习这种功法。因为以怨气为根基进行修炼,往往会被人视为邪魔歪道。尽管这些所谓的邪魔歪道也许在做着正义的事情,但仍旧难以得到世人的认同。许多人坚信,这类修炼手段只会带来伤害而非救治。而以怨气修行的结果,往往会导致反噬自身。如果你执意要走这条路,就必须找到能够压制怨气的方法,否则将难以存活。”
魏无羡好奇问道:“花兄,你觉得修正道和修邪道有什么区别吗?”
“两者终究有所差异。正义与邪恶仅以善恶为界,有的人行走于正道之上,他们可能是真正的善者,也可能隐藏着恶意;反之亦然。”
随后,他恭谨地向蓝启仁行了一礼,说道:“蓝先生,后续的责罚,我会主动领受。”
最后,魏无羡同样也被蓝启仁罚去藏书阁抄录家规,蓝忘机受蓝启仁之命在此监督他。相较之下,花逸尘受到的惩罚较轻,完成抄写任务后便离开了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