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小镇一片寂静,深巷中偶尔有犬吠传出。
一个年轻人步伐踉跄地出现在大街上,一边跑,一边时不时转头往身后看。
在他的身后,三个穿着浪人服饰,拿着武士刀的人,嘴里咒骂着,向前追去。
半晌,那个年轻人终于是跑到了小镇最深处的一座宅邸前,匆忙上台阶时绊了一跤,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来到门前,整个人扑在大门上,一只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门栓,用尽全力拍响大门。
这时,那三个浪人已经追至他身后,并肩站成一排。
为首的浪人走上前,阴笑道:“跑不掉了吧?这镇子的百姓全是怂蛋,不会救你的。乖乖束手就擒,跟小爷走,小爷我赏你个全尸,如何?”
年轻人嘴里咳着血,靠在门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从怀里扒拉出一把匕首,护在胸前。
浪人见到此景,也不废话,快步走上前,举刀就对着他的脑袋砍去。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从门缝中射出,直接将浪人手中的武士刀弹开。
四人皆是一惊,低头看去,竟是一根三寸银针!
吱呀一声,一扇大门开启,一个武师模样的人背着两把刀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是......幕府手里养的那群浪人?”武师问到。
“关你甚事。”为首的那人阴着脸,没有轻举妄动,刚才的出手已经震慑到了众人。“这人是官府通缉的极武团反贼,你若不想摊上造反的名头,就乖乖关门回去,我们不会计较。”
“极武团?”武师闻言,微微皱眉。“他犯了何罪?”
为首那浪人刚要开口,但见一人身穿翠色短褂,扎着王朝发型,手持一根齐眉棍匆匆走来。
“师兄,我刚才听见声音......”不等话说完,他就看到了躺在门前的那个年轻人,随后脸上便浮现出惊喜的神情,竟是喊道:“阿信!”
而那年轻人躺在地上,鲜血铺满了冰冷的地面,早已没了声音。
持棍青年走向前,抬头看着那三名浪人。
“是你们干的?”
浪人嗤笑一声:“怎么?你想替他出头?”
青年单手持棍,指着浪人,怒道:“我问是不是你们伤了阿信?”
“王龙,冷静。”一旁的武师低声提醒道。
可那浪人还在煽风点火。
“是有如何?你想......”
“找死!”王龙大怒,双手举棍一棍捅出!
为首的浪人抬起武士刀,刀锋斜向上一刀将棍子挡开,顺势转刀砍向王龙下盘。王龙左手改反手握着棍梢,棍尾向上一挑顶开刀刃,随后腰胯前倾,齐眉棍顺势往前一顶,正中浪人前胸,打得他连退数步。
“喝!”王龙大吼一声,双手抓棍尾,高高跃起,举棍向下猛劈,似有力劈华山之势!
“摆阵!”浪人头领不敢硬接,退后一步,与其余两人形成一种奇特的队形,两边的浪人横刀站定,仿佛虎口。
王龙大惊,连忙想要撤退,可人在空中无法回身,只得强行止住去势,压棍下劈,拦住半路杀来的两把武士刀。他脚尖连点往后跃去,不料三个浪人紧追不止,只得停下身,双手握在齐眉棍中间,两端棍头接连挥成一片棍影,硬是将三人的攻势挡了下来。
可是三拳难敌四手,何况六手?
没多久王龙便被压制到十分被动的境地,一把武士刀更是寻到破绽,从棍影中窜出,眼看着就要把王龙开膛破肚!
就在这时,一人从旁边闪出,一脚将袭来的武士刀踹开,随后瞬步上前,来到另一个浪人身边,一手卡住刀柄,一手摁住浪人下巴,手指扣进双眼,下身一脚插在对方小腿后,右手发力,一记金丝抹眉直接将那浪人推倒在地。
“王龙,退后。”
听到武师的话,王龙只得退后,持棍立于一旁掠阵。
剩下的浪人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人狼狈地捡刀,一人捂着眼睛,正从地上爬起来,面色阴沉地盯着武师:
“素闻王朝人以德行闻名,没想到拳法竟如此之黑!”
武师站在原地,缓缓抽出背后的双刀,竟是两把系着红绸的马刀。
“八卦手黑,刀更黑。
“八卦掌,唐琅,今日赐教。”
说罢,唐琅双手持刀缓步上前。
浪人见状嗤笑一声。“我道是什么厉害功夫,没想到不过是老妪走路。”随后大喝一声,举刀向着唐琅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就要被刀刃砍中头颅,唐琅忽然身体一晃躲过攻击,随后身形一转,寒光乍现,再见时已在浪人背后,而浪人的侧腰,颈部,后心分别出现一道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倒在地上。
身下两个浪人见状,顿时被吓得肝胆俱裂,丢下刀往远处跑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将两道寒光拍在浪人后背,两名浪人瞬间哀嚎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唐琅眯眼向前看去,勉强于夜色中分辨出此人身穿一身王朝边军铠甲,手持一对双指铁爪。
“胡三?他们已经弃刀逃跑,为何要赶尽杀绝?”
胡三将浪人的尸体拖到门口,说道:“你放他们走,不怕他们回去报告给幕府,带着一支军队回来把这里屠了?”
唐琅皱眉,没有回话,随后走到昏迷的阿信身前,蹲下检查了一番,起身道:“无妨,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而已。王龙,你把人背进去,胡三把门口处理干净,我去煎几味补气止血的药来。”
......
“这......这是哪里?”
待阿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的房间内,伤口全部包扎好了。
“醒了?”
阿信闻声转头,看见一个武师模样的人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上面放着纱布和熬好的膏药。
“别动,我来帮你换药。”唐琅说。
阿信应了一声,坐在床上任由唐琅把带血的纱布换下来,上药,再换上新的纱布。
“你说你是极武团的,来到此地,莫非极武团出事了?”
唐琅问到。
阿信闻言,急忙道:“我师父山猫曾与这武馆的馆长李潜先生有旧识,如今极武团有难,便来到此地想找馆长帮忙,可没想到半路被幕府豢养的浪人认出,我与他们交战不敌,便一路逃跑至此......”
唐琅听完,微微皱眉,把其余的纱布换好,说道:
“师父今日不在武馆内,他每年此时都会前往旁边的山中静养一段时间。”
“那我即刻去寻他。”阿信立马说道。
“也罢,按理你应该先在此地养伤,但极武团的事情不宜拖延,待我再配几副药给你备用,你便快些启程去找我师父吧。”唐琅想了一下,说。
“多谢先生!”阿信急忙道谢,随后又问到:“请问馆长在山中何处?”
唐琅苦笑着摇头。
“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
......
小镇原本的名字早已无人知晓,只知道在百年前有一位王朝僧侣来到此地传教,在这座小镇建立起一座寺庙,时常救济百姓,十分受乡人的爱戴,僧侣也因此名声远扬。
后来发生战乱,另一个国家的国王带领军队来到此地,包围了小镇打算屠镇。僧侣便孤身一人前往军中,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使那国王仓皇退兵,可自己也身受重伤,便来到附近的一座山中坐化了。
后来的人们为了纪念僧侣,便将这座山和小镇以他的名字命名。
直到几十年后,又一个王朝人来到镇子上,自称是山中隐士,在小镇里开了一家武馆,传授武术,据传言,还有......魔法。
听了一路这样的故事,同时也一路打听,阿信终于找到了这座山。
准确的说是一片山。山势起伏无常,连绵不断,似是一条蛟龙翻腾。层峦叠嶂,险峰如剑直入云霄,奇山怪石从苍翠之间冒出头来,祥云悠然空游,似是龙虎相斗。
阿信走到山门前,见山门上有一块牌匾,写着:
鉴真山
旁边的山壁上分别写道:
千岩万转路不定
迷花倚石忽已暝
阿信仔细看去,发现这些字皆是用剑所刻,剑痕入石三分,可见作者功力深厚。
他在山中走了许久,始终是没有找到隐士住在何处,眼看天色渐晚,便只能找了一处山洞,在里面对付一晚。
第二天一早,阿信便被山洞外的一阵歌声吵醒。只听那人唱到:
关东有义士,
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
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
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
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
刻玺于北方。
铠甲生虮虱,
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
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
念之断人肠。
生民百遗一,
念之断人肠......
阿信探出头,见是一个壮年樵夫,正背着斧头路过此地。
阿信连忙走出山洞,拦住樵夫,问到:
“大叔,请问这山中可有一位老先生隐居?”
樵夫回答道:“那当然,我方才唱的山歌正是他教的哩!”
阿信大喜过望,连忙问道:“不知这老先生住在何处?”
樵夫抬手虚指:“再往东走三里,升天庙旁边便是。”
不到半个时辰,阿信便看到半山腰有一座山庙,不远处有一间小草庐。
阿信走上前,轻轻扣门。
很快,屋内走出一人,但见此人:
头戴鹤纹冠,身披青云衫。云靴登足下,金线身上依。面如童子貌,步似踏云中。寿眉垂杨柳,长髯挂颔间。目似玉宇星汉生,抬手亦有仙人姿。
待阿信看清来人面容,不待其开口便扯着嗓子喊道:
“李潜先生,一个浑身漆黑的家伙把师父的封印抢走,向你这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