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城一事虽了,谢瑢的蛊毒也已经解了,但后续需要处理的事不少,慕染丝毫没有放松,给谢瑢解毒后他也只是小憩了一会便去书房阅文书了。
胡月城之后交由谁接管,楚暻一伙被杀保不齐会有其他人私练兵马反叛。自打胡月城一战后,不少文官们上书关于大凉三王子谢瑢一事,他需要给百官百姓一个交代。
次日朝堂上便是意料之中的一场没有烟火的战争,这是慕染出征归来后第一次早朝。
“皇上,坊间流言四起说前大凉的三王子以色媚君霍乱朝政,臣以为现下要稳定民心还是需注意皇上您与亡国皇族遗子的关系。”
“皇上,臣以为流言虽不足信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那前凉王嫡长子与次子争夺王位的斗争来看,谢氏一脉向来不是安分的茬儿。”
“皇上,臣也……”
慕染神色倏暗,睫毛跟着狠狠颤动了一下。他想到这些朝臣会说此事,却没想一下子站出来大半的人站队,此时的心情不言而喻,连一旁的近侍都捏一把汗。
“那孤倒是要问问,众爱卿以为孤与谢瑢的关系如何,又应当如何?”
下面的朝臣一时拿不准这大殿龙椅之上的主对这场“不约而同”进谏做何态度,竟都沉默地低着头不做答。
“那不如,孤替你们说?爱卿是以为谢瑢想以美色骗取孤的信任,祸乱我汗罗朝政替他亡了的大凉报仇,对吗?所以众爱卿觉得孤需得流放谢瑢呢,还是当众斩首?”
坊间是有流言,自然也都是说谢瑢勾引汗罗帝。又会有谁知道这其中原委竟是这位皇帝费尽心思追求他们口中媚国的祸水。
慕染顿了顿略加思索,既而又道“孤今日本是有大事要与众爱卿相商。自登基以来催孤立后的折子就未断过。”
见底下的朝臣都不可思议的互相传递着眼神,慕染心中突然有些感慨。坐在这个位子上,说好也好,朝野上下只听他一道诏令,说不好也不好,普通百姓轻而易举做到的事他一辈子都未必有权利。
“孤,决意立谢瑢为后!”
慕染此话一出,下面朝臣跪倒一片,头磕在大殿的地砖上撞得极响。
“皇上,这万万使不得啊!”
“望皇上三思啊!”
慕染看到此番景象并不诧异,这必然是意料之中的事。立后一事并非一时兴起,毕竟冲动叛逆从来就不属于这位少年老成的帝王,必是思虑良久的抉择。
“孤已决意立后,众爱卿可以不必再劝谏。无事便可退朝了!”慕染说罢便头也不回离开大殿,留下满朝炸了锅般的朝臣。
谢瑢身在宫中,朝堂之上的事自然早晚会知晓。那夜之后便再没有见到慕染,谢瑢知他必然有很多事处理也没有打扰他,这第三天消息便传到他这里,他不得不去找慕染。
“慕染,朝堂之上你说的当真?”谢瑢在书房找到慕染,一进门便像是兴师问罪般质问。
慕染见谢瑢急冲冲的来找他倒是挺欢喜,似是完全没有把谢瑢的问话放在心上。“今日身子可有好些?”
谢瑢却也不搭他的茬,跪坐在他对面直至盯着眼前的人。“你说要立后的事为何不曾与我说过?”
“不是没有说过,只是那时你中蛊毒晕了过去。”此话确实不假。
“可你要与我成婚,至少应该问我同意与否!”谢瑢深知此事会带来如何后果,自然是气愤慕染的擅作主张。
“瑢儿不要闹了!”
“慕染你未免太自信了些!我谢瑢不会与你成婚,永远不会!”
慕染虽然知道谢瑢如此说并不是他本意,也知他是权衡利弊后说的话。可听他说的如此决绝心里还是猛地疼了一下。
“你不嫌别人在背后嘲你,我却不想同你一起丢人!昭示天下天子大婚,对象却是曾经大凉的皇子。你觉得很风光是吗?可是我觉得很恶心,我不希望大凉遗民瞧不起我这个亡国奴!”
“你觉得我会真的爱上一个杀我父母灭我大凉的仇人吗?别傻了慕染,你一个帝王居然没有你养的那些个狗官看的清。呵呵,我就是故意诱你爱上我,然后遗谀臣强谏臣,祸乱朝纲。我就是要看着汗罗毁在你手上!”
慕染没有想到有一天坊间百姓口中流传的话会从谢瑢的嘴里说出来。一字一句,真真切切。从前不论听什么样的人说他都充耳不闻,可如今他都快要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慕染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的,眼尾染上了一层红色。
那双众人所见透着威严与冰冷的眼睛,那双投以他温柔如水目光的风情万种的眼睛,此时流露出的不知是绝望还是希望或者是渴望。谢瑢有那么一瞬想要丢弃掉用来伪装盔甲,抱着他亲吻他,告诉他自己多么期待有一天能够与他成婚。
“不然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要同你在一起?因为你生得龙凤之姿呢还是因为你对我好我要报答你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和同性交合的变态癖好么?你让我觉得恶心!”谢瑢一字一句说出这些话,慕染听了心痛,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里滴着血。
他自然知道光是如此说慕染不会全信,眼神扫到屏风上挂着的剑,飞速拔出长剑抵在慕染颈上。
就在他拔剑一刹,门外守着的大成听到动响冲了进来将剑抵在了他项上。很快书房里便涌进来不少侍卫,剑齐刷刷地指向了谢瑢。
“这是你想看到的画面,是吗?谢瑢!”慕染明明眼眶发红却愣是忍着没掉一滴泪,此时偏又笑了出来。“把他给孤关进大牢!”
这一场终于还是他胜了,谢瑢想。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他的演技太好了,骗过所有人差点连自己都相信了。
三日后一道告示自皇城传出:
大凉灭,吾皇仁义之心天下皆知不忍诛杀大凉皇室遗亲留其在皇城,贼子野心欲谋杀天子,罪不可赦,凌迟处死。
北胡遗民楚暻私练兵马,其势力威胁胡月百姓安危,天子率禁军亲自诛杀,已取其首籍。
经由人吏司推选,集越为胡月城执事,即日起上任。
此昭一出,坊间流言不攻自破,百姓皆是称颂这位年轻的帝王,过不久也就忘了曾经说过那么一位祸乱朝纲的绝色王子。
谢瑢改换了身份,以集越的名义任了胡月城执事,离开了皇城。临走前慕染换了便装送他出了汗罗皇城。
“你那日说得当真是在骗我,对吗?”慕染和谢瑢一道坐在出城的马车上,依然不忘再确认一遍。
“慕染,这已经是你第十九次问我这个问题了!麻烦我们的皇帝陛下对自己自信一些好不好?”谢瑢甚是无奈,后悔当日说的太重了教这人害怕到不行。
“你从未与我说过你爱我……”
“言语应当是最薄情,最不可信的东西。我可以像那个时候那样用谎话骗你伤你,别人可能也会用谎话哄你开心,可是这里,”谢瑢拉着慕染的手覆在胸口很认真地说给慕染“这里是不会骗人的。”
慕染露出了微微一笑,将谢瑢圈在怀中下巴在他头顶来回蹭了蹭。
“我的瑢儿长大了,反倒显得我矫情了。”
谢瑢在他怀里安静了许久,想起了路上看到的凤凰竹又坐起来撩起了马车上的帘子看了一眼。
“我记得我去敬罗之前还没有这些竹子。”
“嗯,趁你不在时种的。本事想给你个惊喜,没料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倒是叫你在离开的路上才看到。”谢瑢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凤凰竹,这便要离开皇城了,也不知是不是最后一次看。
“也挺好,至少同你一道看过了。”
“唉,中了如此多却也留不住你这只小凤凰。”慕染叹口气都是满满的无奈。谁也没想到他慕染在立后这件事上最难搞定的不是朝臣和百姓竟然是谢瑢。“我日后常去看看你,胡月城的事务不多时便回来看看我。”
“听着你这口气像个怨妇!哎呦!”话刚说完便吃了慕染一个脑瓜蹦儿。
“说孤是怨妇,全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人敢这么说!”
两个人在颠簸的马车上小小闹腾了一阵,最后结束在一个绵长的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