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要向谢瑢表明身份,思虑良久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至少现在还不该让他知道。因为就算知道了,谢瑢也不会对他有何改观,毕竟是灭国,一个救过他的“小侍卫”要拿什么去让他原谅。反倒把他心里那段美好的回忆搞得难堪。
次日一早下朝,那达罗云便随慕染去了书房,谢瑢暗里跟了去。说是侍从,慕染却从来不用谢瑢做任何下人做的事,倒像是只养在笼里的金丝雀儿。
“皇上……”那达罗云向慕染行了礼,用眼神瞥了一眼微微开了一个小缝的窗户,迟迟没有开口。
慕染知道他已经察觉外面有人在听墙角,从他们进书房时候慕染就察觉了,只是他知道是谢瑢便假装不知道。
“无碍,说便是了!”听了这话,那达罗云和谢瑢都吃了一惊。
“皇上,人我已经带到了,要见他吗?”那达罗云见慕染没有理会窗外的人,也就放心了。
“叫他过来吧!孤就在书房等他。”说着慕染便跪坐在桌前随意翻看一卷书。那达罗云领了命便转身出了门。
“敢听皇帝的墙角,胆子够大的。进来!”慕染的语气倒是没有听出太多怒气,谢瑢也就没什么顾虑,径直走了进去。
“我孑然一身,什么势利都没有,听了你的墙角又能如何?”
这场早已预谋好的“突如其来”的变故,在谢瑢心里始终是一个血淋淋的噩梦,他大概是这一辈子都会恨他,慕染每次听谢瑢自暴自弃式的自述都会心痛。
“你还有我!”他说得极认真,听的人却未必入了心,就当是说给自己,也好。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脱口而出的是还有“我”,一个不带任何权力地位的平等的字。
“皇上,人到了!”大成向慕染通传了一声。
“你确定要听孤议政?接下来要看到的人,你估计不会想看到。”
“你既是不怕我听了你议的要事去,我有又何惧?”谢瑢倒也想看看这个不想见的人除了那达罗云还会有谁。
“进来吧!”
“百里季参见皇上!”百里季向慕染行礼。
“百里季?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判敌了?”谢瑢看到把头埋得很低的人,突然接受不过来如此大的信息,不知道该问谁,不知道该问什么?
“三殿下,抱歉!百里季自始至终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从未有判敌一说。”百里季自知惭愧却又不得不说出实话。
“你是不是想说,他不是叫瓯格桑吗为何是百里季?”慕染走到谢瑢面前,看他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的表情竟有些舍不得让他知道真相。
“三殿下,皇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抱歉,是我对不起凉王陛下和王妃。”百里季从带领大凉军队出征起他就知道,人么,要么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要么做个大慈大悲的好人,他这样做不了好人又坏的不够彻底,总会遭到报应。
“别叫我三殿下,我听了恶心。你何止对不起我父皇母妃,你对不起整个大凉……你更对不起我阿姐!”谢瑢想到他那可怜的阿姐,一定还在为死去的格桑伤心,一定还在因自己无法为他守身如玉而自责,若是知道这一切该多么难过。
“慕衍,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就不怕遭报应吗?”谢瑢气极发抖,恨不得此刻就像面前的人撕个粉碎。
慕衍?百里季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吃惊,却瞥见慕染面色毫无变化,想必是知道谢瑢认错人的。
“要遭报应的人已经死了。”
“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谢瑢话未说完就被慕染抬手朝着后脖颈拍了一掌,登时晕了过去。
“来人,把他送去孤的寝殿休息!”
“皇上,三殿下……谢瑢他为什么会把你当做那个人?”谢瑢被下人送回慕染寝殿之后那达罗云也退下了,百里季对刚刚未解的疑虑犹豫着开口询问。
“如果我把他从水里救起来时他晚一点晕过去,他就会知晓孤的身份。”百里季从慕染的眼睛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失落“他醒来时,眼睛亮亮的看着我叫我小侍卫,一点都没有被慕衍欺负时那般恐惧,我突然就不忍心告诉他我是皇子了,我害怕他收起那样清澈的眼神……”
“那皇上没有想过跟他解释清楚吗?”
跟了慕染这么些年,做他的隐卫,自然知晓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可那个人不记得他了,那他该有多难过。
“我杀了他的父母灭了他的国家……他该恨我。若让他知道真相会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百里季自打慕染记事起就跟在他身边,他们家世代都是汗罗皇族的隐卫,慕染年幼时不受先皇重视,连生母也疼他的兄长多过他。打那个时候起百里季就决心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个人,助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攻下大凉真的是他想做的事吗?如果真的内心毫无波动就不会把自己派去大凉做卧底。
“皇上,统一大中原真的是您想看到的吗?”
“是,也不是。”如果统一大中原可以行县制,减赋税,均田地,免去大大小小持久不断的动乱,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答案是肯定的。但如果代价是亲手毁掉心上之人原本幸福的生活,他不愿。
“没有其他事就回去休息吧,好好养伤。孤想一个人静静”
他终究还是坐上了那个他不愿争却又不得不争的位子,以“孤”自称,面前坐拥万里河山,背后孑然一身。
“臣,还有一世相求。”
“讲!”
“臣……想去看一眼阿燕。”百里季低声说了句,听不出话语里是愧疚还是疼惜。
“你现在用什么身份去见她?卧底,还是叛国者,或者你觉得是爱人?”
面对质问,百里季不知该如何作答。谢燕对他极好,他回忆起她看自己的眼神,永远都是温柔与深情。但他有他的心上人,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带着目的的。见她,无非是良心难以
“她……臣只是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她不好,她在那个人的心里占了太多位置。孤可以保证她锦衣玉食,只是稍稍用些手段把她从那个人心里一点点挖去。”一想到在他未参与的谢瑢的生活里处处都有那个一口一个的阿姐,他心里便极度不平。
“……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