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生。”有一名剑侍上前轻声唤道。
温壶酒和百里东君转过身,剑侍左手一挥:“温先生,上座请。”
“走吧。”温壶酒耸了耸肩,“毕竟是江湖传说啊,从山下到山上几步路,上座都已经备好了。”
两个人跟随着剑侍上前走去,剑侍轻轻一挥:“这六桌就是上座了,你们二位坐这里。”
六桌上座,五桌已经坐满了人,且都是大桌,而唯有第六桌,是个规模同等的大桌,桌上倒是写着名牌:温家,温壶酒。
百里东君张望四周,拽住温壶酒袖子,“舅舅,你确定有人肯座我们旁边吗?”
随即,温壶酒顺着百里东君指的方向看去,其他五桌人挤人,感觉快要撞到彼此了,但谁都没看第六桌一眼。
温壶酒一愣:“我很可怕?”
“不可怕,但舅舅的毒很可怕。”百里东君拉着温壶酒坦然坐下。
刚想端起桌上备好的剑酒品尝,却被温壶酒连声劝住。
“别急着喝,先把药吃了再喝,不然第二天你身体受不了的。”温壶酒从怀中掏出三指大小的白瓷瓶,哄着不爱吃药的外甥吃下。
“舅舅…你什么时候还能想起这个,真是的…”百里东君幽怨至极。
温壶酒闻言也是苦着脸,咬牙切齿道:“你好意思说,上次你和小落仙跑出去,回来烧了两天两夜,我敢不带药,不光你母亲,你外公都得骂死我。”
百里东君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旁边的人,只是望着酒却不能喝的滋味不好受,可是还要时间消化药性。期间无聊至极,于是问道:“试剑大会,还要多久?”
“试剑大会,已经开始了啊。”剑侍笑了笑。
忽然一声琴声突起,温柔婉转,绵长动人。
众人仰头,只见一袭白衣的绝美女子正抚着琴从他们上方掠过,落在了高台之上,脚踩惊鸿之步,手挽剑风之花,可称绝世之姿。
百里东君听了有一会儿,半猜测道:“这是国手,洛言缕吧。”
温壶酒挑眉,夸奖道:“小子不错,这也知道,听说先生这一次特意从天启城里请来的,这一曲,便是当年洛先生一曲震惊临乐坊的高山曲。”
洛言缕虽为女子,却可称国手,故世人言之,都叫其先生。
“这位洛琴师,她的兄长你已经见过了,清雅公子洛轩。他们洛式一门,被称为天启风流门,洛轩的笛声配他妹妹的琴声,是极美的。”温壶酒说道。
百里东君不再接话,不知为何想起西南道时那做作的出场方式。
正当感叹这名剑山庄的美人也实在美,耳边响起有些耳熟的惊叹声。掀起一角幕帘,目光定下一处瞧见娇俏的绿罗裳。
是那个孩子?
在一众黑沉肃穆的江湖人群里,女童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叶子哥,你想要什么剑?”女童怀中抱着酒囊,仰起圆圆的小脸,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红衣剑客。
红衣剑客大口灌一口烈酒,高高束起的发随风飘扬,手提长剑,一身简单的赤色素衣衬得剑客眉目神采张扬。
“身为剑客,自是为最好的剑而来。你且在此处看着,这些天我瞧你逢人打架也未有趁手的武器,一会儿给你争把剑来,好不好?”
女童高兴的点头,心想一会儿有什么剑。
“高山之剑已示于诸君,请诸君取剑!”台上的女子环视一周,朗声道。
众人的目光首先移到了那六桌上桌,一些服饰统一傲气十足的人群。
百里东君探头朝视线看去,只见为首的男子面色英俊,体态端庄周身气质非凡。这般让江湖中人如此忌惮的群体,他只想到一处。
天下无双——无双城。
只因十年前的试剑会,无双城也来了,扬言一句:“这些,我全要了”,许多人便空手而归了。
朝堂有天启,江湖有无双,那可是和天启城能相提并论的一座武城啊。
其中一位颇有些仙风的老者站了起来,打消疑虑道:“各位放心,无双城本次前来,只求一剑。”
温壶酒看着老者,喃喃道:“九长老之一的成余老爷子,这次无双城是护着什么人来?”
百里东君似有所感,示意自家舅舅瞧一眼方才的年轻人,温壶酒喝了一口酒道:“啧,天生剑胚。”
百里东君不解的“哈”了一声,“舅舅你怎么骂人呢?”
“怎么想的,我说是天生练剑的材料,有的人一套剑术练十几遍也不得要领,他只看一遍就行。”温壶酒拿过酒盏放在百里东君跟前,“乖乖闭嘴喝酒。”
其他求剑者想的就没有那么多了,一听说无双城此次只求一剑,心里一块石头便落下了,不少人都从台下纵身跃起,冲着自己心仪的剑掠去。
“只是高山品的剑,就有这么多人抢?”许多初出江湖的剑客不免有些惊讶。
“名剑山庄上上下下近百名铸剑师,三年时间,也不过出了三十柄这样的剑,这叫物以稀为贵。”一些纯属凑热闹的人如此说道。
方才的红衣剑客低头柔声问小丫头:“这些可有想要的?”
小丫头摇头,拽拽她的叶子哥,心里有个问题一直不解:“剑本凡铁,因执剑者生灵,可我看这些剑全是一把铁,笨笨的。在场人没一个被这些剑挑吗?”
红衣剑客笑道:“一把剑生出剑心很难,不过有一把剑除外,历代剑冢之主配剑,心剑,此剑为天下唯一一把单字命名的剑,剑可同灵与剑主心意相通,剑意纯粹可断凡剑剑意。不过,剑冢的主人很少过问江湖事,所以极少人见到那把传说中的剑。”
小丫头嘴一撇,试探性问道:“那我要把三品云天剑,你能拿吗?”
红衣剑客弯腰刮了下小丫头的鼻子,“当然可以。”
小丫头没有回话,看了眼场上争剑的人,踮起脚,面带担忧道:“沧海剑和云天剑,若不是大世家大门派的一流弟子,可不敢上前去抢。你若是抢过他们,他们不会报复你吗?”
红衣剑客愣了一瞬,不明白小丫头为何会有这样的问题。“小念忆,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丫头不知想到什么,皱起一张小脸很是委屈的低声解释:“我阿娘就是因为这种事情被记恨,然后一群坏人追着阿娘和阿爹,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娘阿爹了,叔叔告诉我,只要能找到公子就能找到爹娘。”
“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如果他们会欺负你的话,我不要剑了。”
小丫头的叶子哥闻言愣了许久,半晌抬起头用袖口轻轻擦去小丫头的泪花,并保证道:“不会,哥哥很厉害的,小念忆信哥哥吗?”
小丫头用力点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得红衣剑客忍不住想笑。
诚然,即便是高山剑也并不好拿。
那些剑客纷纷落在自己心仪之间的剑柄之上,但虽然落脚,留住却也不易。那些同样挑中了此剑的剑客,瞬间就拔出了腰间之剑,去争夺那一剑之席。
高台之上,剑客们拔剑对决,飞起掠下,剑花舞动,点到为止,煞是好看。
百里东君看的眼花缭乱,此时一坛剑酒下肚,面色酡红,不免有些醉意。
这场混乱的对决最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三十柄高山品名剑之上,最后站着三十名剑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不显得狼狈,但能得名剑,云何不喜?
百里东君一只手撑住脸,半爬在桌面,目光迷离间瞧见一片熟悉的身影,倏地直起身子,让一旁的温壶酒没由来疑惑,问道:“瞧见谁了?”
入口处,一身黑衣的灼墨公子雷梦杀缓缓地走进了院落之中,随着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手持玉箫的清歌公子。
坐在轿中的柳月公子、还有通体着黑、斗笠蒙面的墨尘公子都跟着他踏入了院中。
北离八公子一来便是四个,雷梦杀叹了口气,唯独缺了个顾剑门。
四名公子止身,全场哗然。
有的人会怕无双城,但北离八公子绝对不怕。
百里东君默默侧过身,拉过自家舅舅挡一挡,不禁腹诽,这一年的试剑大会,未免太过于豪华了。
“你的老朋友们来了。”温壶酒提醒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压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替我挡挡,小仙儿说暂时不要让我们见面,有些事情还未说开呢。”
温壶酒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坐过去一些。
琴声就忽然再起了,这一次的琴声比起先前的婉转悠扬,要更多了几分激昂壮阔,听着琴声闭上眼,仿佛只能看那沧海浩瀚,千浪迭起。
琴师洛言缕拨动琴弦间,右手轻轻一扫,一柄长剑从琴下掠出。
一名穿着白衣的秀美男子一边抚琴一边起剑,一曲间,十柄沧海剑已经掠出,共十名白衣男子接过了长剑,在台上共舞,最后他们如同先前那场一样,将剑首微微插入台下,然后纵身掠出。
十柄沧海剑,剑柄之上写着各自的剑名。
台下众人的眼睛变得炽热起来。
“有没有看上的?”温壶酒问道。
百里东君打了个酒嗝:“我还看不出剑的好坏,只知道沧海之上,还有云天,云天之上,更有仙台。我要最好的。”
“况且小仙儿说,剑,还是要自己取的为好。舅舅你不是剑客,你要是去拿了上二品的剑,就过于招摇了。天下剑客,心中也会不平的。”
温壶酒心里熨帖,小外甥知道心疼人了!不由语气也软了些,向侍卫索来披风盖住昏昏欲睡的小外甥。
他这个小外甥,可是难养活,金贵的很,不仔细些看顾怕是家里人心疼坏了。
只是百里东君睡去这段时间发生不少事来。
三品云天剑,裁云已被拿走,第二柄剑所有人虎视眈眈,势在必得,因为第三柄剑,必是无双城所得,他们的机会只剩下 一个了。
此时台下一道袍青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该出场了。”
这时那绿罗裳的女童也瞧上了第二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