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冢此去六百里,去了那再去乾东城,咱们可以吃年夜饭了,饭里还有你妈给我下的毒。”温壶酒骂道。
百里东君干笑两声,“不至于,我会给舅舅求情的,不过第二也行。”
“这么看不起第二?”温壶酒一笑。
“既然决定做一件事,自然是做不到第一,绝不罢休。就像我的酒,总有一日要超过秋露白,天下第一!”百里东君傲然道。
“那如果你练了剑?也要做天下第一?把那李先生给比下去?”温壶酒挑了挑眉。
百里东君呵呵道:“这倒不至于,但至少我得保护住家人。”
温壶酒笑骂一声臭小子不再说话。
百里东君四处张望,心里盘算着什么,这次来名剑山庄是掐着点来的,不曾想小仙儿竟出了事。
想到此处,百里东君面浮忧色,也不知道司空长风那边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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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药王谷来了位不速之客,倒也不算,其中一位是谷主主人的熟人。
那日辛百草坐在草庐前磨着药粉,时不时侧头去看溪边某处,顺着目光看去,溪边有一块被单独辟出来的地,土质微暗泛着水汽,最中间有两个绿色圆乎乎的球状植物,一个大,一个小,紧紧挨着。
辛百草忧愁的叹气,一悠比一悠长,似是放不下心扔下磨具,起身去到两个花苞前蹲着,伸个手指想要碰一下又缩回来,小心翼翼生怕戳坏花苞。
辛百草忽然眉头微皱,倒不是花苞出了什么事,而是他看到这地上在震,而且动静愈发大,辛百草慌忙伸手扶住花苞周侧的土,生怕震坏了。
怒气冲冲转头一瞧,只见一个江湖行装身背长枪的少年人正策马奔来,怀里好似还抱着一个。
辛百草伸头眯眼瞧一下,倏地眼睛瞬间倍大,手忙脚乱、眉飞色舞地扑过去。
“啊啊啊!小神仙!”
司空长风眼见要撞上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握紧缰绳勒停马儿,来者张牙舞爪的跑姿让司空长风深感疑惑,这世上还有人跑的如此乱七八糟?!
司空长风揽住仍在昏迷的百里落仙,说着话警惕地摸上长枪,“你是谁?”
辛百草一边踮脚去够百里落仙,一边答:“辛百草,药谷的主人,哎呀,你先让我看看你怀里的小家伙儿!”
司空长风表情空白一瞬,抱着百里落仙下马,跟着辛百草进了草庐。
辛百草挽袖,将手擦干净搭脉,拧眉屏息几秒,起身到角落药柜翻出一个瓷白的药瓶,瓶子上写着“重莲丹”三个字,拈着一粒给百里落仙喂下一颗。
一气呵成,让司空长风插话都插不上,待看到这位药学前辈长长出了口气后,司空长风才出声行礼:“见过辛前辈。”
辛百草拜拜手,“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拘这些礼。”顿了一下辛百草又转头,目光落在司空长风腰间的花形玉佩,疑惑道:“你和小神仙什么关系?”
司空长风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辛百草口中的“小神仙”是百里落仙,只说了百里落仙救了他这一番经历,还有遇到温壶酒的事。
听到温壶酒这个名字,辛白草冷哼一声:“那个毒物真没用,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
司空长风不清楚两位前辈的恩怨,也不想管,只想知道百里落仙如何了。
“前辈,那我这位朋友现在如何了?”
辛百草奇怪打量一番司空长风,“你真的在江湖混的人吗?我辛百草的病人怎么可能会出事,你难得没有打听过辛百草这个名字?”
司空长风语塞,实话实说他只听温前辈名声多些,但眼下还是别这么实诚:“当然听过!您和温前辈不相上下!”
“现在小家伙儿已经没什么大碍,让他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你跟我一块去采药。”辛百草将药篓塞进司空长风怀里。
司空长风迟疑地看向昏迷的百里落仙,俨然一副放心不下的模样。
“我这地方人迹罕至,除了你二人,上次来我这的其他人已经是两年的事,不会有事的。”辛百草觉得大惊小怪,再三保证才扯动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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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壶酒晃悠悠的走在街头:“再过几日就是名剑山庄三年一次的试剑会,这一次,名剑山庄将会把这三年来造出的好剑展示出来,江湖豪客都会纷纷前往山庄求剑。那是天下剑客们等了足足三年的,既然你说要练剑,咱们也去求一柄。”
百里东君乖乖点头,脑海里又浮现自家弟弟的话来。
名剑山庄会将所造之剑分为四品:
第一品高山,意为伫立世间,高山仰止,乃是凡品剑不能及的高山。
第二品沧海,意为无边无际,百川归海,乃是造一百柄高山剑才能求得一柄的沧海。
第三品是云天,意为沧海桑田之上,亦有九天凌云,乃是傲视万物,万中得一的所在。
这三品每次都会有,高山剑不少于三十柄,沧海剑至少有十柄。
百里东君听着身侧的舅舅,说的话与小仙儿并无差别,只不过他这舅舅谈起剑来侃侃而谈,神采奕奕,若非知道自己舅舅只习毒术,还真以为这人是个剑客。
百里东君不着痕迹观察街上来往之人所带的剑,各种非凡,剑客们把酒言欢高谈阔论。
如果是他和云哥该有多好。
百里东君眸光暗了几分,仰头喝了口酒,耳边响起一声惊呼。
“小心!”
接着一道身影与他撞了。
“对、对不起!”说话的是个娇俏的姑娘声,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抱着酒壶道歉。
二人见对方是个小姑娘,只当是不小心的冒失鬼便也没在意。
百里东君看着小跑离去的姑娘多看了几眼,齐胸襦裙,双丫髻,绿色发带缀着黄花蝴蝶,开朗灵动地像只蝴蝶。
温壶酒跟着探头望,拍拍小外甥道:“那小姑娘是可爱,你也犯不着这么看吧。”
百里东君摇摇头,疑惑道:“你不觉得那个小孩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一点不像个剑客。”
反倒像是…不知道是谁误将一颗白嫩的珍珠扔进一堆石头里般。
温壶酒笑了笑,“小傻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人家还是个高手呢。”
说着话温壶酒拽着在家小外甥走快了些,无奈摇头,光说别人,自己也是个掉入狼窝的兔子。
温壶酒向来知道自家两个小外甥模样生的极好,小时候还以为自家妹妹养了两个漂亮的女娃娃。
在乾东城内倒也没事,只是离家稍微远些必不可少被一些不知死活的歹徒盯上。
自从来了此地,温壶酒或多或少感受到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小外甥身上,因此他可得寸步不离地跟着。
“给你戴好。”温壶酒从路边买了个斗笠递给百里东君。
“做什么?小仙儿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也要戴?”
“听话,我还能害你不成。”
百里东君乖乖戴上,一颗头遮的严严实实,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舅舅,你不是说有四品吗?第四品呢?”百里东君好奇道。
温壶酒叹了口气:“名剑山庄曾经不在剑心冢之下,然而此代剑心冢冢主李素王太过于惊才绝艳,年少时便造出风雅四剑名动江湖,中年造出动千山得大成,而名剑山庄却始终造不出他们的第四品剑。”
“已经连续十几次的试剑会没见到这第四品了,第四品名仙宫,乃是九天之上,仙宫所藏,真正的天外之剑!”
百里东君愣了一下,提起这天外之剑,他倒是想起一把很特殊的剑。
天斩。
北离开国皇帝萧毅所持,于乱世挥剑定国安邦,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如今藏在皇室密室专人看守。
百里东君觉得那样的剑才叫绝世,只是他所求退而求其次,一把剑、一壶酒,肆意且轻狂,世上如吾有几人。
他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这三品的剑不好拿。”温壶酒看到不远处有卖糖葫芦,买下一根递给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咬下一颗,不由感慨,不愧是名剑山庄,连糖葫芦都比外面大,一口吞不下。
“要拿只能下毒喽。”温壶酒有些忧愁。
两人一路上看到各路江湖人士,单马提剑的,大张旗鼓赶着马车的带着近百人护卫的,百里东君觉得煞是有趣;“都是去名剑山庄的?”
“有意思有意思,这场面比我们乾东城每年的春会场面还要大啊。”百里东君感慨,忽然又叹了口气:“要是小仙儿在就好了。”
“没事的,算算时间,小枪仙若是脚程快些也到地方。”温壶酒捧起百里东君的脸,毫不客气地揉了一下,“别这么没精打采,舅舅带你喝剑酒。”
百里东君还没问什么是剑酒,就被自家舅舅拉着走,到了某处山下,有小厮上前问道:“可有拜帖?”
“没有拜帖。”温壶酒将手中一块玉牌丢给了小厮,“这个行吗?”
那小厮接过玉牌一看,立刻将玉牌恭敬地递了回去:“当然,当然。有请。”
“那是什么?”百里东君歪头问道。
“试剑会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一张拜帖就够在江湖上争很久了,但我给他看了温家的玉牌。像我们这样的大世家给他捧场,名剑山庄自然不会拒之门外。”温壶酒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忽然站定,伸手将百里东君头上的斗笠盖的严实些,才放心带入进去。
二人进去遍看到一座山,整座山上插满了长剑!
名副其实的剑山。
百里东君还没见过此等场面,当时见到那一整条街的江湖高手时,他不过只是略感无趣的一笑,高手,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了,可今日,这一整座的剑山着实把他震撼到了。
温壶酒一边走着,一边同百里东君介绍我一些名剑传说。
渐渐的,随着二人走的越深,一些议论声四起。
“你看那人,衣袍上写着‘毒死你’!那是温家温壶酒!”
“就是那个一人毒死一座城的温壶酒?”
“据说温家下代的家主就是他了。只是他怎么也来名剑山庄?”
“这你都不知道,他早几年可是赫赫有名的‘毒剑客’。”
温壶酒振了振衣袍,满意地笑了笑:“比如我,也是这传说之一。”
百里东君习以为常自家舅舅自恋行为, “那你怎么没捞个毒仙?”
“还毒仙,独角仙还差不多。”温壶酒步子慢了些,和善地和江湖同道打招呼:“而且毒仙不好听啊,我毒步天下,却也有菩萨心肠,所以毒菩萨好听些。”
“各位好啊。”温壶酒自认为笑得极和蔼。
周围人眨眼之间,一跑而空。
被温家这一代最厉害的毒师打招呼,谁还不要跑得更快一些?
百里东君无奈摇头,拉着自家舅舅走开,还是考虑一下那些江湖中人的心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