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东小霸王

乾东城。

八月，满城桂花香。

街边卖桂花糕的小贩正笑盈盈地打开蒸笼，芬芳的糕香味伴随着那甜甜的桂花香，瞬间就诱得那玩闹的小童们一个个地凑了上来，正当小贩准备伸手去接铜板的时候，忽然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小公子来啦！”

小贩立刻缩回了手，合上蒸笼，领着那附近的小童迅速地往后退了五步的距离，只听一声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众人扬头，便见一匹火红色的小马驹飞奔而来，马驹虽然还未长大，但一看就是良驹之后，速度比起寻常成年马匹来丝毫不逊色。

马背上的少年不过十二岁，穿着军塾的软甲，接住小贩扔来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太甜了！”

少年踏马离去后没多久，一群轻甲武士也赶了过来，大概十多个人，一个个满头是汗，面红耳赤，为首之人停住了马，摘下了头盔，骂了一句：“这小祖宗，趁着小神仙不在逃学堂，可没人管得住他，造孽！”

“你你你往落成巷走。你你你，从十字街堵他，剩下的人，跟我去希玉街逮他！我就不信我今天抓不住他！”陈副将高喝道。

“抓到了以后呢？”属下问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完完好好连哄带骗地送回侯府去！”陈副将泄气道，“侯爷的心肝宝贝，难不成还军法伺候了？”

其中一属下瞧见远处屋顶上有一红衣幻影，高声喊道：“小神仙回来了！这下可有人制得住小公子了！”

另一边，被唤小神仙的红衣少年脚下一点便顺风而行，追至千里之外，在一处小巷瞧见熟悉的身影。

飞身而下，拍拍这位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小霸王这是去哪儿？”

“小仙儿！你回来啦。”小公子喜出望外，一把抱住对方，摸摸脸蛋儿，“你怎么还瘦了？”

“有吗？”他倒觉得还胖了点。

“可是你怎么这么快回家了，不会也是来抓我回去的吧？”小公子满脸不情愿，那学堂实在无聊，他听都听困了，还不如去找师父喝酒呢。

“看在你这段日子来表现不错，今天破例让你偷懒一天。”

顿时，小公子笑了，眼睛一转有个好主意，拉着小少年去了一处院落，小公子轻车熟路的模样让小少年疑惑，这地方他怎么在乾东城从未去过，不过里面的桂花开得格外的好，小公子带着自家弟弟纵身一跃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院落掠去，可刚踏上对面的屋檐，却像是撞上了一栋虚无的墙。

这地方…居然有结界？

二人身行没入结界，进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日暮昏黄，此处可瞧见远山景色，山显得高大雄壮，白云宁静浓融，近瞧粗壮的桃花树下有一白发公子，公子面容年轻二十出头，举止间却格外老成悠然，自有一股颓唐风流。

他怎么瞧着这人喝酒姿态像他家小霸王？

“师父，我带小神仙来看你啦！”小公子扑到那人身边，语气自然带有几分仰慕。

“哦？小神仙…？”白发公子看过去。

一位与自家徒儿年纪相仿的少年缓缓走来，此少年一袭鹅黄衣衫，举止怀敬，端目清明，令白发公子竟感到一丝惊艳。

少年道：“百里落仙见过先生。”

小公子，不，百里东君撇了撇嘴，拉过自家弟弟坐在师父旁，“师父不拘这些虚礼，在这里放松就好。”

一旁的师父摇头一笑，颇为无奈。

“师父，小仙儿可是最厉害的人，像个小神仙什么都知道，让他给您瞧瞧病准行！”百里东君转头眼眸清亮，像手边人求证，得到对方点头一笑，登时咧嘴笑开。

不过几刻，百里东君醉倒在桌边，嘴里嘟囔着“师父要好好的”之类的话，百里落仙接过这人手边的酒盏，侧目瞧着酒盏清酒映出的白发身影，缓缓开口：“死者中气象繁华，更为奋，延余喘者，不愿死徇志未成。”

“先生倒也不容易，捆住自己多年忍着不出世，不觉得苦闷？”

先生笑而不语，既不否认也未承认，反笑道：“有小徒儿的日子不算难捱…便让我看看你这能耐可能配得上名号。”

百里落仙放下酒盏，轻哼一声：“这世上还未有我瞧不出的病灶，即便拖不住一世的命，一时的办法总归有。”

“先生伸手让我探脉再说这话也不迟。”

百里落仙把脉，时而皱眉时而喃喃自语掐算着什么，只是这二人的画面瞧着可诡异，有种倒反天罡的错觉？

不肖一刻，百里落仙起身站在先生面前，十分有把握地道：“我有法子，既保先生性命，又能护住这一身的功法，就是过程十分艰难，生平仅见未有一人成功。”

“先生若信，便让哥哥再带我来一趟，若不信，我就当今日所见所闻做了场梦，再不踏足此地。”

老人笑了笑，伸手将手中的桃花朝上一丢，那落尽桂花的古树再度逢春，可再度盛开的，却是满树桃花！芳香满园，盛景盛奇，他伸手抚摸下醉倒的小徒儿的脑袋，轻声道：“我信。”

待二人离开时，先生喃喃自语，“不愿死徇志未成……”

“身死心未泯，求生欲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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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百里东君睡不着溜进自家弟弟的屋内，果然撞上站在窗边的身影。

“睡不着？”百里落仙先问道。

“小仙儿，师父会好起来吗？”百里东君小脸愁容满面，托腮叹气，惹得落仙多瞧几眼，他家哥哥这模样可不多见。

打趣道：“你不信我？带我去作甚？”

“不不不，就是因为太信，感觉…感觉太顺遂了些。”百里东君说了一句，觉得词不达意就不再说下去。

百里落仙眉毛一挑，一副难以言喻的模样，想起白日里先生模样，不禁腹诽——顺遂？哪里顺遂？怕是不知道你的好师父心里装的事整片海都不够，憋了好些年，没点病才怪。

说到这里，百里落仙轻笑出声，百里东君有些奇怪，反问：“你笑什么？”

百里落仙：“我笑你们师徒俩真是有趣，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合该的缘分。”

百里东君佯装恼怒，将人扑到：“好啊，你说谁没头脑呢！”

百里落仙：“谁说的就是是谁喽！”

“不过你再不睡觉，明天可起不来床，父亲要是发现你又偷偷喝酒肯定要罚你。”

百里东君面色扭曲一瞬，当即赖在百里落仙的床睡着了。

直到听着逐渐沉稳规律的呼吸，百里落仙才退出房间，轻手轻脚关上门窗，去到正对屋子的长廊拐角。

冲拐角待了许久的人问好：“父亲。”

此人正是百里成风，而此时这人站在这里是为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