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竞赛

继中午《谈谢凉》之后，季酒一中午的脑子都围绕着这个话题，女装的画面挥之不去，给一个学习压力巨大的孩子徒增了一些睡眠压力。

中午回来的时候谢凉不在宿舍，直到他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对面那张床铺还是和早上一样平整干净，没有一点被压过的褶皱痕迹。

这人一中午都不休息的嘛。

下午前脚还没踏进班门，就听见里面任邱嘹亮地嚎了一嗓子：“现在把书给大家发一下，不需要买新书的一会儿来我这儿登记。这些书还是咱们去年那些，需要用的就来拿，不需要的就不用拿了啊。”

前面的讲台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季酒只好改从后门进来。落座后他轻拍了下前面的女生：“同学，这是在发什么书？”

女生反应了一会儿才回他：“哦你说前面那些吗？就是咱们高三的时候学校统一让买的背诵一类的课外辅导教材，有的就不用买了，主要给那些别的学校学生用的。”

“这样啊，谢谢。”

高三的时候学校确实会给同学们买一些资料，有些是校领导结合多方的参考对比统一买的，有的只是推荐给学生的辅导资料，买不买就全凭自愿了。

一下午来上课的老师上来都是一遍自我介绍，有严肃的也有轻松的，有一两个季酒对他们有印象，比如教地理的吴老师是地理组长，教学方法和经验方面都很厉害，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被调来教高四生。

在这些老师里，季酒还看到了上午签到时遇见的那位年轻老师，脱了正装的他，年龄看起来更小了一点，在所有人里他也是表现得最平易近人的那个：“同学们好，我姓文，从今天起教大家政治，我也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大家一起努力，再战高考！”

云景一中的班级和老师之间都是这样的分配方式，两个班共用一组老师，一班的老师们同样也教二班，一班的班主任可能是语文老师，二班的班主任可能是数学老师。

所以共用一组老师的两个班也有了个很贴切的称呼——兄弟班。

只是那个文老师讲话的时候老爱往他这边看。那个眼神渴望且灼热，内里像藏着一团火，烫得让人无法忽视。他似乎从里面看到了无尽的欲望，恶臭的，不堪的，以及无法被旁人认可的由心而生的低劣品格。却在转眼间被嘴角荡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的男人掩盖过去，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会错了意。

下午第二节课大课间，大部分都窝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做题，一小部分人接水上厕所都像被开了二倍速般快去快回，大家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多往脑子里塞点知识。

走廊上还是有不少嬉笑打闹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应届生。

这一楼层八个班不全是高四生，今年校领导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些奇思妙想，不仅高三高四学生都搅拌在一个楼里，还来了一个文理交叉分班。

季酒班级的左边是全文科的兄弟班，右边是一个全理科的班级，至于是高三还是高四的就不清楚了，毕竟大家现在的校服都一模一样。

有时候季酒下课就在想，还真有一种重回高三那年的感觉。

有人敲了敲桌面，季酒从做题的思路中剥离，心里有点不舒服，抬头看向来人。

是一个带着黑色厚框眼镜的女生，季酒想不起来她的名字，只问：“有事吗？”

女生不知是内向还是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他，微弱的声音传入季酒的耳朵：“同，同学，郑老师让你现在去办公室找他一趟。”说完不等季酒回应就急匆匆地走开了。

季酒纳闷得合了笔盖。

“报告。”

“老师你找我。”

各科老师有他们自己科目的大办公室，这个时间段办公室老师不多，时不时传来几声翻卷子的哗哗声。

郑留坐在椅子上，手上翻看着一叠打印纸，看到季酒进来，把手头的东西放在一边，右手滑动了几下鼠标，打开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开门见山道：“季酒，我听你高三班主任宋老师提过你，你高二是不是参加过一个全省的高中数学竞赛？”

季酒乖巧得站在一边：“是，老师。”

“我记得你当时的名次是全省第十六，是吗？”

“对。”

季酒本以为郑留只是来了解他之前的学习情况，没想到下一句郑留直接给他扔了一个王炸出来：“今年下半年有一个高中生数学竞赛，允许本省内的所有在读高中生参加，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高四复读生去参加竞赛？

还没等季酒脑子转过弯只听郑老师又补充道：“你也不用急着拒绝，这次竞赛有四大高校参与，也可以看做是他们在为明年招生做准备。其中就有你想去S大。”

说到这里郑留抬眼正视季酒：“如果你考到竞赛前八，就能拿到S大的保送名额。现在，你要去试试吗？”

空调的风声呼呼作响，翻卷子的声音不绝于耳，窗外树叶沙沙作响，斑驳阳光映照在他的脸庞，蝉鸣声一高一低穿透耳膜，直击心脏。

时间仿佛又回到那年夏天，十二岁的他坐在被毒辣的太阳晒得烫屁股的秋千上，稚嫩的声音穿过悠长的廊道贯穿整个炽热的青春。

“那咱们说好了，一起上S大！”

脱离回忆的季酒眉眼间充满认真和坚决：“老师，我想要试试。”

“那好，老师给你介绍一位同学”郑留朝靠在床边上的一个男生招了招手，季酒这才注意到那边站着一个人，“这位同学是高三的谢凉同学，也是我之前的得意学生，他也要参加这次竞赛，你们可以互相学习，互相借鉴。”

“谢凉，这位是高四的季酒同学。”

谢凉眉眼微弯，露出一个阳光爽朗的笑容，少年的头发柔顺的遮盖住两边的眉毛，碎发被窗外吹来的风轻轻拂过，衬得背光下的少年更加温柔。

好看是真的好看，笑得好假也是真的好假。

低沉但稚气的嗓音在耳边绽开：“季酒同学，又见面了。”

对现在这个看似温柔的人季酒没有太多表示，只是淡淡得回应了一声“嗯”。

反倒郑留的反应比他们两个人都大：“嗯？你们俩认识？”

谢凉解释道：“是啊老师，季酒同学是我这学期的新舍友。”

季酒附和得点了点头。

“那更方便了，有什么不明白的互相学习。”郑留话锋一转，“竞赛在文化艺术中心举行，比赛时间是十月份，具体时间等校方通知。”

“九月，竞赛部就会开始给所有竞赛生进行整体培训，你们也可以提前做做准备。”

安静的办公室响起不约而同的两道声音：“好的老师。”

晚自习上到十点整，三节课有两节课被老师拿来讲今年高考卷子，这期间总能听到教室里响起几声此起彼伏的哀怨和懊悔。

最后一节课的老师宣布上自习的时候，班里顿时传来一声长长的喟叹，正走到门口的老师被这莫名其妙的场景逗得只发笑：“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跟劫后余生似的。”

其中一个男生大着嗓子喊道：“老师，你是今天晚上唯一一个没讲高考卷的老师。”

老师在前面突然恶作剧的心思渐起，转身要往办公室走：“是吗？那我去办公室拿下高考卷，咱们也讲讲卷子。”

“哎——”

教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别去啊老师”“老师别讲”“不不不我不想听”的哀嚎声，老师忍着笑转身安抚：“不讲，逗你们呢。今天第一天开学大家应该都挺累的，明天咱们再讲高考卷，晚上大家就上会儿自习吧。”

好不容易下了晚自习，一群恨不得在晚自习课上睡觉的学生们无精打采得跟着大部队往宿舍走。

“好累啊，放了一个多月假突然用功好累啊。”

“我刚才差点就在课上睡着了。”

“走走走，赶紧回去睡觉去。”

季酒把最后一个公式写完，班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月色逶迤，回宿舍的一段路上没有灯，亮白的月光成了这段路的最好的路灯。

季酒抬头，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宿舍的窗户，黑乎乎的一块窗户，隐约可见被月光照亮的阳台。

看来谢凉也还没回去。

走到宿舍门口，门上上着一把铁锁，季酒下意识去掏校服裤兜，结果摸了个空。

走得太急，好像把钥匙落在了桌上。

这个时间谢凉应该也快回来了。

季酒拉开宿舍旁边的一道玻璃门，外面是个小型阳台，虽然按着防盗窗，但不妨碍夜风顺着窗纱灌进来。

没有白天的燥热难耐，一股独属于夏天夜晚的清爽的小风穿过防盗装置和窗纱，一点点涌进燥热的宿舍楼，安抚闷热的空气，灌进季酒敞开的衣领里，自上而下吹去黏腻的汗珠。

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向后扬起，季酒双手撑着护栏，在凉风中感受满身的疲倦一点点被风吹去远方，感受心里的烦闷一点点被风抚慰，紧接着被诗和远方填满心里的多出来的空缺。

直到感觉周身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还是没等到谢凉回来。

这个时间教学楼都封楼了，谢凉去干什么了？